“不信你？”叶凛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隔了一会，他忽地笑了一声，充血的眼睛瞪着面前的男人像忍不住了爆发道：“真是好一个不信，谢青燃，如果我真不信你，你现在就应该如你所说现在正被锁在床上，而不是让你整日背着我出去鬼混！

“你说我不信你？你连你带回来的东西都不能让我知道是什么，你让我怎么信你？！

“你这几日真的如你所说是在准备出国手续，还是出国前依依不舍地和别人耳鬓厮磨？”叶凛说到最后声音忽地哽了一下，胸前激烈起伏着，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骤起。

这句质问落下，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两人相隔不过一步，中间横着的阴影如同无法跨越的鸿沟。

谢青燃沉默了下，眉间像落了一层雪，垂眸看向他：“你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么？”

叶凛从来没有见过谢青燃露出过这个表情，背脊缓缓僵住，已经开始生出了一丝这场质问的悔意，心里紧拧着攥成一团，余光却瞥见那个还被谢青燃好好握着的纸袋，刺痛着神经，他深呼吸口气，有些自嘲的冷笑了声：“是啊，你每天只要一出门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后悔了要走，你没回来的每一分一秒我都在怀疑你在和哪个人翻云覆雨，无时无刻满脑子都充斥着这些想法，多可笑是吧？

可我就是一个最基础的日常活动都做不到的残疾人，和我在一起多累啊，这样自由出行都做不到的，连在床上都需要照顾的废人……哈哈哈你让我怎么不去想？！”

有些事叶凛虽然平日从不表露，但还是成了他的死穴。

偏偏这些还是他无法改变的残缺。

谢青燃似乎叹了口气，看着他许久：“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迈步走向卧室。

叶凛愣住，见谢青燃说完这句话后就毫不犹豫转身走开，冷汗霎时从后背涌出，正要张口喊他，谢青燃停了下来，回头看他：“等我一分钟，别着急。”

不等叶凛什么反应，谢青燃就进了卧室不知道要做什么。

“……”叶凛轮椅追着他往前的动作一顿，停在原地，手在餐桌上狠狠砸了一下，几欲咬牙切齿。

涩意在心底翻滚，回溯着记忆，记忆里最多的竟还是谢青燃的背影，永远都是他在等谢青燃，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这回谢青燃遵守了诺言没让他等多久。

夜凉如水，谢青燃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光着脚，右脚脚踝上戴着一条醒目的银色锁链，随着走动锁链滑过瓷砖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

叶凛目光一颤，骤然抬头，看见谢青燃缓缓走到了自己跟前，身后像披着月光。

谢青燃单膝跪下，视线和叶凛齐平，眨了眨眼，弯起了唇，眸底却没有笑意，有些难言复杂的情愫，展开掌心的一把钥匙：“送你的，仅此一把。”

这是他脚踝上这条锁链的钥匙。

叶凛怔怔地望着这把钥匙，半响没有动静。

久到谢青燃挑了挑眉，作势要收回：“既然你不愿收，那我便不强人所难了…”

“没有不愿。”

叶凛伸手把钥匙握在手里，好像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越攥越紧，锐利得生疼，疼痛如同一道切口，将之前的难捱崩溃慢慢泄净，只余满腔酸楚。

叶凛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去看望你妈妈回来后的那天，”谢青燃抿唇笑了一下，“其实被锁着的感觉也不赖嘛。”

“还剩几天，只要你觉得安心就好。”

叶凛张了张嘴，沉默着没说出话来。

一低眼，注意到谢青燃是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神情变了变，眉倏地皱了起来，“怎么不穿鞋就出来？地上冷，你想被冻到感冒发烧吗？快回去穿上鞋子。”

谢青燃：“啊，不冷，我抵抗力没有这么弱…”

说到一半见叶凛脸色难看，极其不认可的眼神，他及时识趣的改了口：“嗯，出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去穿，正好，等会要去洗个澡，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知道想到什么，叶凛咳了咳，不自然挪开脸，浅浅道：“你自己洗吧，我已经洗过了。”

“没事，睡前再泡一次澡会睡得很舒坦。”谢青燃不容分说，推着他轮椅走向浴室。

之前他们洗澡都是分开洗的，叶凛的腿因为长时间的瘫痪肌肉已经萎缩，细瘦得渗人的同时上面还留着狰狞可怖的伤疤，所以他从没有在谢青燃面前脱下过衣服，就连两人在床间缠绵悱恻时，也是关着灯，用被子遮掩住的。

叶凛顿时无所适从地握紧轮椅扶手，掌心黏腻的汗把钥匙浸湿，他嗓子发紧，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叫停道：“你自己去洗就好了，不用带上我。”

谢青燃脚步没停，声音在沁着凉意的空气里响起，温柔认真得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小凛，”

“你刚刚用那些话贬低自己，听得我很难受。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觉得累过。”

“我知道之前那晚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导致的，你都还是会耿耿于怀在心，我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真的很抱歉伤害到了你。其实我一直清楚我并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人，我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生活中总是犯错后悔，所以我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样……爱我，或许未来某一天，你对我摘下了滤镜，就会发现，啊谢青燃原来也就这样，不值得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后悔。”

叶凛静静听着，撕裂般的钝难以抑制地从紧缩的心口处染开，他沙哑道：“你是在提前贷款我会变心么？谢青燃，我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再换一个人爱，我脾气不好，心眼也小…装你一个已经够了。”

谢青燃自嘲笑了一下：“陷入爱河的人不总是会患得患失么？小凛，你害怕有一天我会离开，但你也要知道，我也会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

说到这里，谢青燃顿了顿，轻声道：“小凛，如果没有你，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理解爱是什么。

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爱我，以及……”

后面的那句话谢青燃没有说出口，但叶凛却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叶凛垂着脑袋，半响，只默然地抬手擦了擦脸，眼泪无声无息落下，他就像受了好多好多委屈的小孩，终于憋不住的哭泣。

——

浴室水气弥漫，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被抱进浴缸里的叶凛身躯僵硬得和石头似的，他偏过脸不敢看谢青燃在看见自己腿后的反应，他指尖颤抖着，既有难堪也有自卑恐慌。

这双腿丑陋到不堪入目，连他平日里都不愿多看，在那些辗转反侧，痛苦难熬的夜晚，无数恶意情绪滋生，偏偏他从没有过产生过一丝后悔。

比起自己，叶凛更害怕谢青燃从此站不起来。

他有时做噩梦时会闪过那样的场景，在梦里谢青燃颓然地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都失了神采，他不寒而栗，直接从梦中被吓醒。

这样的画面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对于叶凛来说，这和太阳不再升起是一个性质。

良久没听到动静，叶凛紧抿着苍白的唇，扭过头，却撞到谢青燃心疼的眼神，氤氲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的温柔。

谢青燃摸了摸那双伤痕累累的腿，问他：“还会不会疼？”

这么久过去了，连知觉都没有了，怎么还会疼呢？叶凛被他的眼神弄得愣了愣，如鲠在喉，轻摇了下头，漆黑的瞳孔仿佛淌着雾。

谢青燃揉了揉叶凛脑袋，看浴缸里的水放满了，便起身关了水，也一起坐进浴缸里。

浴缸的宽敞空间足以坐下两个人还留有余裕。

舒适的水温驱赶一天疲意，谢青燃伸臂抱住叶凛，靠在浴缸边沿，眉目舒展，小声在他耳边呢喃道：“别担心，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好看。”

情话腻歪简单，可又让叶凛紧绷的身形渐渐放松了下来，耳根爬上红晕，灼热发烫。

肌肤相贴在一起，属于谢青燃的心跳震动传来，沉稳而有力，带来难以名状的安心。

叶凛摸索着找到谢青燃的手，十指紧扣住，然后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休憩。

这一刻，好似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有眼下虚幻如梦般的幸福。

叶凛贪恋地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用他所有一切来换也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flag要是能当真，这本书已经完结了（熊猫头合掌流泪.jpg）感谢在2023-05-28 21:41:17~2023-06-10 21: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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