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愚开门的时候,感觉心疼到嗓子眼了都快,忙把人接近屋,又是洗澡又是做饭又是哄孩子,忙前忙后跟个老妈子似的开始伺候祖宗。
给江启臣洗澡的时候,他本想让人自己冲一下,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把人往浴室里一送,哪成想没了智商的江启臣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好像幼兽被抛弃时,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一声无助的哭喊。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无端地让高若愚手足无措了起来。
那个看起来清清淡淡,文文弱弱,优雅至极的男人,年幼的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样的恐慌、无助。
高若愚登时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管雨后恢复正常的江启臣会怎么看他,也不管以后恢复前世记忆的江启臣会怎么看他,他只想对这个人百倍千倍的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就好像在竭尽所能地去弥补对方一样。
难道自己上辈子真的做了什么造孽的事?
高若愚挽起袖子、裤腿,又把人掉了个个,让江启臣背对着自己,而后尽量抬眼看浴霸,一手用花洒在对方身上淋水。
那故意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吊儿郎当的劲头,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
可偏偏,无意间的一次触碰,叫他愣住了。
指尖碰到的并非柔软的肌肤,而是硬硬的,疙里疙瘩的触感。
他闭着眼睛给人腰间围上浴巾,这才皱眉看去。
水珠顺着对方乌黑的发丝滑下,沿着脊柱的凹陷一路向下,再越过几道扭曲的伤疤,最后陷进了浴巾里,氤氲开一小片痕迹。
伤疤。
高若愚把人身子扭正了。
一瞬间,涌起来的心疼几乎将他淹没。
“江启臣,”高若愚静立半晌,目光从对方胸膛、小腹上慢慢滑下,最后落到他腰侧那道七八公分的伤疤上。
蜈蚣一样,扭曲着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过那道最长、最丑陋,与这具身体最格格不入的伤痕。
“怎么回事?”
江启臣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纯澈、清明的眼珠比玉石还要干净。
他扯了扯高若愚的衣角,笑着说:“想吃糖葫芦。”
高若愚最终也没从一个活祖宗的口中问出什么来。
江启臣现在这智商,说说不好听点就是个二百五。
可能智力和体力遵循了某种能量守恒定律,在智力急剧下降的前提下,活祖宗的体力非常人能及。
高若愚追着人转了半天,手忙脚乱开门接过外卖的那一小会功夫,江启臣就已经第三次杀进了厨房,伴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萧南烟终于接通了电话。
“来、来、来我家,你家江总跑我家来了,赶紧过——”
高若愚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把糖葫芦甩到茶几上,一边两三步奔向厨房,哪成想刚一进去,就见江启臣正皱眉看着手里的一把菜刀对着自己的手比划。
这场景能把人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忙吼了一嗓子“你把菜刀给我放下!”
好一顿求爷爷告奶奶的哄孩子,最后终于刀归原主,江启臣坐到客厅去啃糖葫芦。
高若愚怕外卖不合对方口味,就琢磨着赶紧抓空做几个菜,以往都是江启臣给他做,现在他倒是很想给人家做回去。
就在他重新对着手里的鸡胸肉要下手的时候,窗外骤然间划过一道闪电。
糟!
他几乎是在瞬间扔掉了手里的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几个弹跳间绕开地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冲到江启臣身前,一个俯身就扣住了对方的耳朵,同时大声吼起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啊啊啊啊!!!不开不开就不开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伴随着紧随而至的轰鸣雷声,演绎了何为真正的鬼哭狼嚎。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祖宗一听见雷声就开始哭。
江启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风火火冲过来的人吓着了,还是被雷声吓着了,大睁着眼睛半张着嘴,愣住了。
而他刚咬下的一口糖葫芦,马上就要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高若愚脑子一抽筋,突然一低头,本想挡住那个山楂不让它掉,奈何速度还是慢了些,山楂球顺利落地,两人的唇也碰到了一起。
软软的,凉凉的。
高若愚猛然瞪大眼睛,也没反应过来。
唇与唇一触即放,高若愚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眼神都开始到处飘。
等那阵子雷声过去,他终于讷讷地收回手,有点心虚地说:“看在我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等你清醒了可别揍我。”
想到这里,他顺手抓过一张纸,又趁机打掉江启臣从地上捡起来就要往嘴里送的山楂球。
他给自己写了个免死金牌——
江启臣原谅高若愚情急之下的所作所为,且不对其进行任何人身攻击以及物理伤害。并感谢高若愚急中生智,将本人照顾得极为舒适。
等写完了,他才注意到自己无名指的指尖居然是一片红——
原来是刚才扔下刀的时候,他把自己给划了一下。
于是干脆往上面按了个手印 。
江启臣的注意力被那个手印吸引,有样学样,也在上面啪的拍了一下。
手拿开的时候,上面自然什么都没有。
“我给你拿印泥——哎哎哎我的祖宗哎……”
高若愚一把抽回手,然而晚了。
江启臣胡乱抓了一下高若愚受伤的手指头,抓得自己一手血,又对着地上那张纸来了一巴掌。
啊……这。
高若愚盯着A4纸上两个红印子。
他脸都皱成了一团,然后有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江启臣,说:“老板,这是你自愿的。”
江启臣嘴里塞着一个山楂球,含混不清地说了俩字,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头顶一小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支楞了起来。
高若愚也没听清他说什么,无奈道:“……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