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南胃腹烧的慌,他趴在吧台冰凉的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耳边传来听不清意思的人声,直到他腿弯和腰处被两只手撑起,他头歪在一个充满熟悉烟草气味的胸膛上,意识才渐渐沉了下去。
睁开眼,严从南看到的是病房的窗户,窗帘被拉上了,但依旧能从病房不太明亮的光线看出,现在是将明不明的时候。
他左手露在被子外面挂着点滴,严从南捂住有些发疼的脑袋坐起身,病房一个人都没有,回想昨天在酒吧最后记得的一幕。
就是那个穿卫衣运动裤的少年,要接姜潜的电话。
“诶?你醒啦?要不要喝点水。”
病房门被推开,林明枫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进来。
“是你......昨天谁把我送来的?”
“我啊。”林明枫神色自然的说。
严从南将信将疑,“看不出来啊,你这小身板。”
后面的话没说,但林明枫已经能猜到严从南是什么意思了,他把水果往桌子上赌气似的一撂。
“你什么意思,我比你高小半个头呢好吧,再说。”林明枫把衣服往上一撩,大剌剌的露出他的公豹腰和八块腹肌,朝严从南挑了下半边眉毛,“看爷这身材,两个你都不够重的。”
姜潜刚到门口,就听见林明枫把他送严从南的功劳,毫不犹豫的揽自己身上,他在门口把自己狰狞的表情调整好,推门进去。
“好点了吗?”姜潜走过去把林明枫挤到一旁,给严从南了杯倒水递过去。
严从南一口气喝完,没好气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姜潜坐在病床边,掀起被子作势就要进去,严从南顾及着有人,直接给姜潜踹了下去。
“没眼色吗?滚蛋。”
被嫌弃的姜潜直接把怨毒的目光怼到林明枫身上,“听见没?让你滚蛋呢。”
林明枫一脸黑线,当他傻没听出来这是说姜潜呢。
“我是让你滚,没看见我挂着吊瓶呢吗。”
严从南又给了姜潜一脚,直到姜潜乖乖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他才朝林明枫说:“你别介意,抱歉。”
然而站在那儿的林明枫没接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姜潜和严从南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很明显的感觉自己的格格不入,从小横到大的林明枫有些不甘心。
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如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你朝我道歉干什么。”林明枫斜睨了沙发上的姜潜一眼,“搞得咱们怪生疏的。”
“得了吧,总共才认识不到一天,装个毛线啊。”
姜潜在一边说风凉话,他现在贼烦这个碍眼的小屁孩,真当自己是根葱呢,还想挖墙脚,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医院,他直接上手就打了。
严从南眉头拧起,这俩人一见面就箭拔弩嚣的,他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你俩要没什么事儿,都各忙各的吧,别打扰我休息。”
下了逐客令,严从南直接躺进被子里闭上眼。
姜潜走过去替严从南掖了被子,看也没看林明枫一眼走了出去。
深感自己的不细心被比了下去,林明枫有些嫌弃自己的少爷出身,连这种事都不会做,他只好给严从南倒了杯水,又不甘心的把脱鞋摆正,才愤愤然的出去。
待俩人走后,严从南闭着眼睛想事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病房门又打开了。
他闻到了豆浆油条味儿。
“吃点东西不?”
姜潜想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但上面搁了一篮水果,他明知故问了一句,“谁放的这么碍事。”
说完,他提着水果给扔进了垃圾桶,仿佛他丢的不是水果,而是林明枫这个人。
扔完水果,姜潜把外套脱掉放在床脚,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有点欲言又止的说:
“你以后......”
“让我离林明枫远点是吧。”严从南猜都懒得猜。
“宝贝儿,你知道我其实没那么无理取闹,但林明枫什么心思,你也不是看不出来。”
严从南坐起身,“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然为什么这么防备我见人。”
姜潜顿了一下,他避而不答:“我能瞒你什么?行了别瞎猜了,赶紧吃饭吧。”
知道姜潜估计不会再往下说,严从南看了眼快打完的吊瓶。
“该拔针了,你去门口叫一声护士。”
“直接按铃不就行了。”
“服务台就在门口,医院人又多,等护士过来不知道要多久,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拔。”
严从南说着就要上手拔针,姜潜连忙按住他的手,颇为无奈的说:
“行行,你等着。”
等姜潜出去,严从南眼神一暗,他腰一探拿过姜潜扔在床脚的外套,掏出手机,利索的输入自己的生日密码开锁,翻到联系人那一栏。
姜潜的手机联系人清一色的全部备注着名字,只有零星几个备注的是按心情给的。
就比如严从南,备注是媳妇儿,另外几个以二比为后缀的应该是好哥们。
翻到以s为开头的联系人,严从南快速记下来一个号码,听到病房外头传来的脚步声,他赶紧把手机返回主页面,按灭后塞进外套重新放到了床脚。
护士一身粉色的外套,带着口罩,露在外面的两只杏眼时不时的朝姜潜偷看。
姜潜虽然脸色疲惫,却难掩深邃有型的五官,快一米九的个子杵在那,身上修身的休闲服微微散乱,衣领子里的胸肌都要撑出来了。
然而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出口的话却那么不避讳,他瞪了那小护士一眼,凶狠的说: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针?愣着干嘛?快给我媳妇拔啊!”
那小护士吃惊的看了眼姜潜和脸色阴沉的严从南,随即脸一红,紧张的给严从南拔好针,收起吊瓶子就跑了出去。
“你再瞎贫,就给我滚。”严从南按着手背,气不打一处来。
他感觉这厮无时无刻都在宣誓主权,就差给他身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着专属了。
姜潜委屈的给严从南剥鸡蛋,“我不是怕你空针嘛,心疼还不行了。”
“你心疼?”严从南拿过豆浆喝了一口,“早干嘛去了?”
“宝贝儿,我检讨行不行,你就别给我脸色了。”
“谁想搭理你,边去。”
严从南实在不愿意回忆起昨天他和姜潜吵架的样子,那会儿他有多怕姜潜会动手。
第一次见面时姜潜给他的那种压迫感,还有那次包厢事件,让他的阴影一直留存至今。
“从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潜凑过去搂住严从南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
“那种背叛你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再有下次,你直接拿刀捅我。”
听到姜潜的保证,严从南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过能再次听到姜潜的保证,他心里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可惜这种安心感,却在他的保存联系人里,输入那串从姜潜手机偷看的号码时,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他最后打上宋易真那个名字备注后,手是有点抖的。
大半年过去了,他爸公司被收购这件事,一直都和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调查真相的机会,哪怕这个名字是从何宇这种人嘴里吐出的。
左右为难了一阵子,严从南趁着姜潜去上班的时候,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谁?”
那头宋易真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是我,严从南。”
“哦?”听到这个名字,宋易真语气透着丝玩味,“严总啊,有什么事吗?”
“能方便见一面吗?”严从南手指攥紧了被子,手背青筋都凸了出来。
宋易真讪笑两声,“可以,什么时候?”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严从南有些疑虑。
“严总不用多想,我一早就猜到你会有找我的一天,所以你只管约时间就行。”
宋易真的话无疑让他心里猜忌,能这么坦然自若的不问来意,不问目的,他实在找不到有任何能让他少一分怀疑的细节。
严从南的心正一点点沉下去。
“就今晚,八点,在七环第二街的咖啡厅。”
“这么心急?哈哈,行。”宋易真说,“我答应。”
挂了电话,严从南看着表,已经将近六点了,早上姜潜说好像要来,他发了条短信过去,意思是自己已经出院了,想去爸妈那儿看看,让姜潜给他公司请几天假。
穿好衣服,严从南办完出院手续,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店吃点东西。
就打车去了和宋易真约好的那个地方。
*
姜潜接到消息时正在开车往医院赶,他不以为意,觉得严从南估计还在和他撒气,肯定没走,毕竟刚有点好转,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为了防止严从南折腾自己,所以他故意提早半个小时过来堵人。
事实证明姜潜错了,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后,头一次,他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细如流沙从指尖流出一般,无知无觉,却让他感到心慌。
姜潜想到了严从南支开自己去喊护士时,有些反常的急迫,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简直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