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傅望楼不怒反笑,单手解开外套扣子,略挑高左边眉毛,“打扰你的好事了?”
这句话无论是听还是说,都十足的挖苦。
隔着朦胧的烟雾,司温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眼皮跟着不断靠近的皮鞋声抖动。
他就喜欢傅望楼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明明生气,硬要装出毫不在意的坦荡。
“没关系。”司温笑意盈盈,单手撑在身旁,抬起脚尖抵在傅望楼小腿上。相伴三年,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调动爱人的情绪。
“你陪着是一样的。”
“我不介意。”
他像个放浪的客人,眼神露骨,从上到下扫过傅望楼,仿佛透过衣服看到了赤/裸的身体。
最后给出点评:“毕竟,你长得最合我胃口。”
傅望楼静静听着,撇开司温的鞋尖,稳步上前,挤进他两腿之间。
“这么说,服侍你是我的荣幸?”
“当然。”司温点头,夹烟的手勾住傅望楼的脖颈,任由他压下来,宽厚的大手从腰部擦过,抚/摸自己的脊背。
“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四目相对,只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暧昧涌动于两人之间,在双唇相接时达到顶峰。
唇舌推挤,轻盈黏腻的水声小范围里震耳欲聋。
司温闭着眼睛,享受爱人的宠溺,在一吻结束时长长松了口气。
傅望楼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勾起他的下颌,用力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司温打了个激灵,指尖抖动,烟灰尽数落在傅望楼的礼服上。
稍微一蹭,就是丑陋的灰白痕迹。
“生气了?”司温捻灭烟头,终于恢复了众人熟知的温柔模样。
他对上傅望楼无波无澜的眸子,知道这人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傅望楼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过多揣测。
但这与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关,司温不予置评,出于心疼,总是给他过分的纵容。
“谈不上。”
傅望楼神色冷淡,眼睛黑亮有神,居高临下看着司温,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两人姿势暧昧,他站在司温敞开的腿间,仍旧抵挡不住沉默的蔓延。
“别这样看我。”司温又点燃一根烟,丝毫没有秘密败露的紧迫,“林恩的事情没告诉你,是我不对。”
“但这是为了我们好。”
“没必要因为八字没一撇的事,让你心有芥蒂。”
他把玩着昂贵的滑轮打火机,绽放出的橙红色烟花映在两人眼中。
“我更愿意听你亲口说出来,”傅望楼压抑着怒气,“而不是别人告诉我。”
他讨厌司温自我感动的做法,与其说是怕他多想,不如说是司温对他有所保留。
毕竟,这样的事不止发生过一次。
多少人盯着司温,盯着司家,傅望楼是知道的。
但更明白,无论联姻的人有多不堪,司家都不会考虑自己。
原因很简单,他无法选择的出身——一个私生子。
与天之骄子司温相比,就是水沟里散发着恶臭的烂泥。
司温不知道傅望楼的想法,闻言,十分不以为意。
他轻叹口气,熟练的安慰爱人:“纠结这些事没有意义。”
“这不是你和我能控制的。”
从三年前两人的关系传开后,司家大哥就开始替他物色联姻对象。
好的、坏的。美的、丑的。无论什么模样,在他眼里都比傅家私生子强。
最开始,司温并没告诉傅望楼,独自和大哥斡旋。
后来被傅望楼发现,他才主动解释了一回。
自那以后,司温不再藏着掖着。
但林恩实属意外,因为他也是近几天才知道。
司温吸了口烟,“今天没了林恩,或许后天就有李恩,王恩。”
“我左右不了大哥的想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你在,他就不会得逞。”
这番话真心实意,如果司温表现出一点点不喜欢傅望楼的苗头,司家大哥都不会这样急着安排联姻。
傅望楼依旧沉着脸。
较旁人深些的眸子如同吞没一切的黑洞。
“司叔叔,”他缓缓开口,“你别骗我。”
司温笑了,将最后一缕烟含进口中,挺直脊背,轻轻一吻落在傅望楼下颌上。
动作轻柔,显而易见的珍视。
“不骗你。”
年长傅望楼六岁,他当然明白年轻人面对感情时的不安。
那是源自于无能为力的痛心疾首。
傅望楼垂眸凝视司温高挺的鼻尖,听着他的轻言细语,神色晦暗不明。
司温并不愿意深谈这种话题,虽然只是说说,也足够伤害感情。
他将打火机塞进傅望楼手里,语气倏地变得轻快。
连周围粘稠深沉的空气也一扫而空,换成了沁人心脾的冷冽。
“好了,不说这个了。”
司温推开傅望楼,站直身体,脱下被酒水打湿的礼服。
随手一扔,昂贵熨帖的衣服瞬间充满褶皱,再也不复之前的光鲜亮丽。
他选了件深蓝色礼服,站在落地镜前,从容地系着扣子。
貌似无意问道:“你那位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傅望楼倚在小沙发上,欣赏着司温完美无缺的身体。
闻言,瞬间听出他话里有话。
“行了,别瞎猜。”
“我和他八/九年前就认识。”
司温了然。
傅望楼的出身并不是秘密,
不被接受的私生子,十三四岁时才被带回傅家,此前一直和母亲住。
这样看来,庄从夏是那时候交到的朋友了。
时隔多年,傅望楼依旧把人带在身边,说明感情不错。
得到答案,司温便不再问。
他换好衣服,又从展台里挑了块腕表。
“耽搁这么长时间,”司温凑过去在傅望楼唇角亲了亲,大胆揶揄,“再不下去,都该以为咱们睡了。”
最后两个字被他念的含糊不清,仿佛真的在宴会间隙抓紧时间欢爱了一场。
傅望楼定定看着他,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屈指在司温下颌上挑了下,他凑在司温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
楼下的宾客们再次见到宴会主人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看着司温身上和傅望楼如出一辙的黑色礼服,心照不宣的察觉到了暧昧。
送宾客们离开时,司温似乎终于想起今天的宴会是为他举办的,和圈里几个名导短暂聊了会。
将他们送走后,发现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司先生!”张东招了招手,赶忙走了过去。
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机会接近司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空闲,一定要把那件事说清楚。
司温停下脚步,看着来人,想起是谁的瞬间,已经笑着开口了。
“张导,好久不见。”
“我还想改天约你出来见一面,没想到让你提前了。”
张东四十来岁,其貌不扬,勉强称得上有名声的导演。
他得过大奖,也经历过票房惨淡。
导致这样的原因,无非是他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拿出的作品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拍出好作品。
“司先生说笑了。”张东连连摆手。
司温知道他有事要说,也不催促,耐心等着。
对待工作,他总是有无限耐心。
“那个……”张东咳了声,“上次我和您说的剧本,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毕竟从各方面来看,您都是最符合角色的。”
张东很看重这个剧本,把明年大奖的宝全压/在了它身上。
为了拍出最理想的效果,他推了不少演员,千方百计搭上司温,原本聊的不错,可谁知道,最后竟然被拒绝了。
他不甘心,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考虑?
司温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
“张导,您是不是记错了。”他笑说,“我没有拒绝。”
“反而是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
张东懵了,手掌抹过额头,“可……我得到的回复是您拒演。”
司温拧起眉头,意识到不对劲。
张东的剧本不错,他是愿意接下的,甚至已经让助理回复了。
又怎么会出岔子?
正想着,余光一闪,看到了从大厅外回来的傅望楼。
不知为何,司温右眼皮跳了下,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
“张导,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司温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脸色依旧温和,话里话外却透着冷淡,张东不敢再纠缠,匆匆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司温才去找傅望楼。
对方已经回了主卧,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刚才去哪了。”
傅望楼:“送人。”
司温没问他送谁,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庄从夏。
他在傅望楼对面坐下,双腿交叠,手指扣在腹部轻点着。
惬意的模样与平时别无二致。
他还在想剧本的事,
除了助理,知道他拿到张东剧本的人,就只剩下傅望楼了。
不过,他不觉得这件事和傅望楼有关。
他们是恋人,不是敌人,对他不好的事,傅望楼绝不会做。
抱着这样的信誓旦旦,司温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傅望楼听。
“你有什么想法。”
傅望楼睁开眼睛,直直看着他,薄唇微动,说了一句话。
司温没听清,“你说什么?”
傅望楼揉了揉眉心,再次重复:“是我做的。”
他说的太过理所应当,以至于司温竟然没理解。
“为什么。”
傅望楼:“庄从夏在国外学的导演专业,想要进入国内圈子需要一个契机。”
“而你就是那块最合适不过的敲门砖。”
“所以,给你安排了他的电影。”
“张东的,我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