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来的儿子?”
韩熠被他说得糊涂了,不解地看着他。
“嗯?怎么,那个叫阿生的孩子不是哥儿你儿子吗?”
“你说什么?”
“皇后说的……”
两个大男人一个在书案前一个在书案后,互相大眼瞪小眼。
空气忽然凝结,两人都忘了说话,御书房一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不是我儿子!”
“他不是你儿子?”
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彼此的声音都被埋没在对方的话语中。
“不对啊!皇后和我说,那就是熠哥儿你的儿子啊!”
“那是秦大人的!”
“什么?!”
盛铭元右手抚上额头,开始怀疑自己。
可皇后不会骗他的,还是这其中有何误会?
他们意见不一,两人也搞不清楚究竟是谁的信息出了错。
“我和她,四年前便和离了。”
“什么?!”
盛铭元沉默下来,原来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皇后也没有和他提过,想必皇后也不知道。
他们沉默良久之后,便不再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
约莫日落之前,韩熠便出了宫。
他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外出一日,他的精神状态已不如清晨,身体感觉很是疲倦。
回府途中,轿子颠簸,偶有一阵凉风吹开轿帘。
不过一瞥,轿帘外的景色进入到他的眼帘。
他即刻直起身板,用右手两指提起轿帘,露出了一点缝隙。
外头的景色并不迷人,而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秦梓生单手抱着小阿生,两个人极为亲密。
男人抱着孩子上了马车,随后便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韩熠的轿顶与那辆马车相擦而过,他即刻放下轿帘,将自己隐没在轿子里。
“大人,方才那好像是襄国公府的轿子……”
竹书靠着秦府的马车,随身伺候。
他的眼尖,隐约看到了那轿子里的人,但他没有十足十的把握,遂只是说了襄国公府。
秦梓生坐在马车里,右手圈着孩子,头稍稍侧偏,眼珠瞥向竹书声音传来的方向。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空望了一会儿。
“娘什么时候肥来?”小阿生也有三岁了,说话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仍是不怎么标准。
“快了,阿生马上就可以见到娘了。”
“真的吗?”
小孩子的快乐是最简单的,只要得到满足,笑容自然而然地便挂在他们脸上。
小阿生开心地靠上他,双手环在秦梓生的腰间,易家的大人尚未归来,如今易府只有易子荣,所以小阿生暂由秦氏夫妇照顾。
孩子在秦府有吃有穿,不曾受过一丝冷落,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小阿生便是他们夫妇的。
“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大人和夫人真是会生啊。”
“可不是吗?你们看他眼角眉稍,都和秦大人一模一样!”
“这娃子生得俊,再好生教养,将来啊必定也是个为民为天下的官老爷!”
今日帝后两子生辰,皇后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及命妇。
秦梓生和方有思一同前往,顺便还带上了小阿生。
他们原本是不想带孩子出来的,毕竟认识小阿生的人不多,他们也怕孩子到了人多的场合会不习惯。
可后来不知怎的,先是秦梓生打消了这段念头,方有思还很疑惑,想他怎么突然改了心思。
而经过秦梓生一番解释,她也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所以他们是有心如此的。
“那可就真借夫人吉言了,不过我想夫人们是误会了,这孩子并非我俩的……”
此话一出,对面几位官夫人的笑脸一僵,笑得很是尴尬。
“这也不怪各位夫人不知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带这孩子出来呢……”
方有思赶忙解释,缓和了众人之间的气氛。
“这是我们挚友的孩子,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有事,尚未归京,所以暂由我和外子看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
“哎,这孩子现在可黏我们了,都说孩子和谁好便像谁,家里人一见他,都说愈发像我们了,不怪夫人们也这么认为,我都怕他爹娘认回去,转头便说抱错人了。”
方有思故意哀叹,装得像模像样。
那几个夫人频频点头,被她牵着鼻子走,很难不赞同她。
她们这儿正聊到兴头上,孩子们便在凉亭外耍闹。
“哎秦二夫人,你家那个是不是和别人闹起来了?”
“嗯?”
一位夫人举起捏着帕子的手,点了点亭子外。
方有思顺着那妇人的手望去,只看到小阿生正和一个高他半个头的孩子对立。
小阿生对面的那个孩子不但高他很多,而且看着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凶悍嚣张。
只见那小孩气焰高傲地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小阿生,嘴巴疯狂乱吠,看上去很像是在骂人。
“那是……”
方有思的脸色微微有变,正想起身过去看看,但注意到事态不算严重,便暂时静观其变。
“不打紧,孩子嘛,总有打闹的时候,实在不行了,我们大人再过去劝和。”
这样的事,每日总有这么几出,方有思都习惯了。
那个与小阿生对立的,是秦将生的儿子,名唤楚儿。
韩宝玉生下那孩子之后,只因韩宝玉性子刚烈,娇纵任性,总会与秦将生的爱妾们吵得你死我活,秦将生受不了她的性格,终是在一次大吵大闹下,将韩宝玉极其小娘和大姐轰出了秦府,只留下了那个孩子。
楚儿怎么说都是秦府的孩子,秦将生不会这么心狠手辣抛弃自己的骨肉。
但韩宝玉她们便不同了,秦将生早就对她不满,不过是寻了一个由头,随意打发了她们。
而如今这母女三人究竟在何处,他们还没有寻到。
且自从秦将生伏法,秦老夫人便一蹶不振,时而神志不清,嘴里竟说胡话,已经无法照顾楚儿,所以那孩子便也交给了秦梓生抚养。
可楚儿这孩子随惯了他那风流的父亲,学了一身的坏习惯,任性傲慢,目中无人,想要纠正他,秦家还需再下功夫。
如今小阿生暂住秦府,他便日日寻人家麻烦,还好有秦梓生和方有思护着,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而且小阿生也很懂事,不和他计较,只是不计较的后果,便是换来楚儿变本加厉。
“将军,我可听说了,原来您以前还和易大将军打过架啊?”
“都是陈年往事了……”
“我还听说将军您打输了……”
“……”
韩熠的眉头紧到一处,他不喜欢这个说法,什么叫“打输了”?
他也好像没输吧,只是后来他被人推到水里,这场架也不了了之了。
“谁说的?”
“我听别人说的……”
“胡说八道!”
他冷冷地骂了一句,慵懒的目光望向花园另一边……
“你打人!你打人!我告我叔叔去!”
“你活该被打!谁叫你欺负人!”
“我才没欺负人!你说假话!”
楚儿指着小阿生的鼻头骂,声音那是一个响亮。
而今日的小阿生也不知怎么了,竟也和他吵了起来,应是看不惯他在外欺负别人,所以小阿生为此争了几句。
“你打了别人还要骂人,快点,和这个小妹妹道歉!”
“我才不道歉呢,略略略——”
“你不要不讲道理,我告诉大人去了!”
“好啊你告啊——你告啊——你又不是秦家的小孩,大人才不会相信你呢!”
楚儿吼完,便推了小阿生一把,他这还不知足,非要骑上去,还要暴打人家。
“都怪你都怪你——叔叔才会不要我的——都怪你都怪你——你又不是我叔叔的小孩,你给我滚出秦府——滚出秦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两个小不点在花园里扭打起来,一旁的下人拦都拦不住。
他们拦了,楚儿便会狠狠地给他们一拳,眼下便没有人敢再阻止他。
“你给我住手!”
方有思是看楚儿愈发不像话了,才从凉亭里出来的。
这小子今日在外是壮了胆了,平时在家里也就是蜻蜓点水的吵架,现在竟敢动手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拉人?”
“是,夫人。”
“是……”
方有思使唤着自己身边的下人,那些被打怕的下人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根本没有勇气再过去劝架。
“给我滚——给我滚——你们给老子滚!!!”
一个小孩子竟能有这种语气,方有思很不可思议。
看来这孩子真是学了他父亲一身的臭毛病,再不纠正,只怕会是第二个秦将生。
“楚儿!不要闹了!给我适可而止!”
“滚开八婆!老子不要女人管!你滚!”
楚儿方才怎么对待那些劝架的下人的,此刻便是怎么对待方有思的。
方有思被他打了好几拳,小孩子的拳头虽没有大人的厉害,但他确实下了狠力的,方有思被打到的地方生生发疼。
“混账东西!”
秦梓生已闻声赶到,他要再不来,今日的宴席都要被这混账毁了。
围在这里的几乎是秦府的人,下人见他们家大人来了,纷纷让出个口。
“我数三声,你给我从阿生的身上起来!”秦梓生一脸严父模样,楚儿怕他,那三声数都没数,便乖乖地起了身,瞬间没了之前的龙虎精神。
“给弟弟道歉!给你婶婶道歉!还要给你方才欺负的孩子道歉!”
秦梓生指着他,严厉地训斥道。
“哇啊——”
楚儿一腔委屈顿时爆发,他那声“哇”叫震耳欲聋,众人的脸色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