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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零一十五分。

阮清芳在睡梦中被哐哐砸门的声音给吵醒，她那个爆脾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不过当憋着火打开门，发现砸门的是自己亲儿子时，她再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尤其当发现自己儿子铁青着一张脸时，她也就只剩心疼了。

“妈妈的小舒宝贝儿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妈妈。”

赵舍予本就心中郁结，现在看到他妈跟没事儿人似的，差点一口血直接呕出来。他进门后，也不磨蹭了，对着妈妈就直截了当道：“妈，不是跟你说了吗，千万不要给人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吧！”

阮妈妈一脸迷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儿子你别急，慢慢说。”

敢情这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是不急不燥，赵舍予心里就越窝火：“别人用了你给的护肤品，现在过敏了，脸都烂了，现在全网都把锅扣到你儿子头上了，你知不知道啊！”

“这怎么可能呢？”阮清芳说，“妈妈送的都是好东西，妈妈自己也用的，你看不就好好的……”

“那又怎么样？”赵舍予打断她的话，“你说这些有用吗，谁会信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别人用了你给的东西，然后出事了，到底事实真相如何，谁会在乎？”

说到这里，赵舍予心底就生出无尽的酸楚，他缓了缓，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好，这个家我会管的，你为何就是不听？上次的烂摊子才过去几个月，我好不容易帮你收拾干净，为何你又……”

他声音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阮妈妈却也是一脸的委屈：“妈妈这也是想为这个家做点事啊，你妈我才多大年纪，总不能就做一个靠儿子养老的废物吧，小舒你听妈妈说，这次我真的没有……”

赵舍予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类似的话他听过太多遍，他把脸撇向一旁，不去看妈妈受伤的神情：“你今天就回家去……”视线扫到的地方，忽然看见沙发上堆了好多东西，他脸色就是一变。

“妈，那些是哪里来的？”赵舍予往沙发上一指，随便搭眼一看就是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贵重补品，“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贵的东西？”

“这个啊，”阮妈妈说，“是我那干儿子给的，这不妈妈看你实在是太瘦了，就想给你补补，我那干儿子二话不说就……”

“够了！”赵舍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失望，他看着眼前这个生他养他的人，眼神中透出的全是无力，“妈，你为何要这样啊，你到底是想干嘛，你是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这几年我拼死拼活地打工，就是想把家里欠的债全部还上，每次面对债主我都抬不起头，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人家宽限一点时间再宽限一点时间，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做出点成就，眼看着一点点好起来了，为何你非要三番五次地继续给我制造难题？”

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几乎是苦苦地哀求道：“妈，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为何你一定要这样糟践我啊？”

“小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看到赵舍予心痛的模样，阮妈妈反而先掉起了眼泪，“你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妈妈只会疼你爱你，怎么会要害你，妈妈就算做错了，那也是想着为了你好……”

“行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赵舍予再次打断妈妈的话，他怕再听下去真的会闹到母子反目，“我已经让妙妙给你订了车票，今天你就回家去，你就在家好好陪着爸爸，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你把爸爸照顾好了，就算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顾不上身后传来的哭泣声，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赵舍予再也绷不住，仿佛虚脱了一般，浑身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酒店都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静谧中。在这个夜晚，还没有睡的并不止赵舍予一个，而为他担忧替他操心的起码就有萧燚一个。

萧燚今晚同样有单独的工作，同样结束得很晚，当看到网上发生的事时，第一时间是想联系赵舍予，可又怕扰到他工作，又想他是不是已经睡下了，说不定还不知情呢，若是自己现在说了，反而惹得赵舍予睡不好觉，干脆就不说了，只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先把网上的舆论稳定一下。

而当赵舍予来敲他的门，看到对方一脸的疲惫，眼眶都红了的时候，萧燚就明白赵舍予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先把人拉进屋里，急切道：“予哥，网上那事儿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解决……”

“先不说这个。”赵舍予打断了萧燚的话，他看向眼前的人，木然道，“我问你，我妈跟你要了多少钱？”

萧燚微怔，随即松了一口气道：“予哥你是说这个啊，也没多少钱，我孝敬咱妈的，算不了什么……”

“萧燚你够了！”赵舍予本就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萧燚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惹得他一腔怒火直冲脑门，口不择言地就冲着对方吼道，“什么咱妈咱妈的，谁跟你咱咱咱，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搁这里乱攀亲戚！”

萧燚被吼懵了：“予哥，我……”

赵舍予却还未发泄完毕，冲着萧燚噼里啪啦一顿乱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有爱心啊？那行啊，这个妈我不要了，你替她还债，替她收拾一堆烂摊子，再给她养老送终，这么大的福气我送给你好不好？”

萧燚呆愣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舍予：“予哥，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赵舍予也怔住了，方才他怒上心头，只想找到一个出口，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宣泄出去，这会儿对上萧燚受伤的眼神，才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垂下眼睑，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是啊，你做错了什么，你当然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真的很努力了，我拼命打工，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赚钱，就是想着能早点把家里欠的钱全部还上。”

“在接到这部戏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熬过去的，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可以，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站在那里，头微微地低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浓浓的悲伤中，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肩背也垮了下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脊背上，压得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萧燚觉得他要哭了，可是他终究只是稍稍红了眼眶，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可这样的笑看在萧燚眼中，却只让他觉得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予哥，你这是怎么了！”萧燚慌了，心疼到也要快喘不过气来，他把赵舍予的身体一下子揽在怀中，紧紧地抱住，“予哥，你别这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别管有多难我都会陪着你，会跟你一起解决的，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下又一下在赵舍予的后背轻抚着，“予哥，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好难受，你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就没事了……”

赵舍予把脸埋在他的怀中，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栗，却是一点声音都不出。萧燚真的害怕了，他双手扶在赵舍予肩头，撑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看到赵舍予早已是满脸泪痕，泪珠不停地从眼眶中滚落，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予哥！”萧燚更急了，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小心地捧着赵舍予的脸庞，拇指轻轻地按在受伤的唇瓣上，小心翼翼道，“予哥，你哭出来，你可以哭出来的……”

“我是萧燚啊，我是最爱你的萧燚，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再继续伪装下去，你可以软弱，也可以任性，你把心里的不痛快全部发泄出来好不好？”

“……”赵舍予松开了紧咬着嘴唇的牙齿，小声地抽泣，盈满泪水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萧燚，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我知道，我都知道。”萧燚捧着他的脸，一点点地抹掉他流个不停的眼泪，“予哥，我在呢，我会一直在的。”他慢慢地靠近，嘴唇贴上赵舍予的唇瓣，吻掉了他唇上的血珠，赵舍予微微怔住了，却并没有拒绝。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吻，萧燚只是用自己的嘴唇去碰触赵舍予的，不带有一丝的情｜欲，温柔至极，这让赵舍予觉得自己是完全被呵护被珍视的，被像被人捧在了掌心一般。

心底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再也支撑不住，一把抱住萧燚，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