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风尘仆仆地买回自己的午餐。
在大部分学生选择带便当时,学校也人性化地为一些学生提供便利:供给小份额的盒饭和其他炒面一类的食物。
我妻不喜欢炸货,为了避开这些盒饭她必须早起码十分钟赶去食堂。
一来一回,跑了半小时后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样子已经是副不太整洁的邋遢样了:只见她气喘吁吁、头发蓬乱,胸前的领带都松了大半。
她拉开推门。
全部人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像是她的出现冒犯了民众朝圣和公主进餐的优雅场面,御手洗带头给她看脸色,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连带着整个教室的人都对她板起了脸。
她僵在门口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
“我...做错什么了吗?”她问自己,“好像也没有吧。”
真奇怪。
凭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她还是一步步地走进教室,坐到了自己的桌前。吸管扎入纸盒装牛奶的孔膜,喝一口。
打开盒饭的塑料盖,刚要拆筷子。
她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筷子还在手上,她还是礼貌地先抬头去看来人。
这人居然是御手洗。
这个辉夜姬一样美丽的少女就站在她身旁,朝自己递来一盒看起来相当奢侈的寿司套餐。
这又是在干嘛.....
我妻呆呆看着御手洗,依着惯性继续手上的活,“啪”地一声,筷子分开。
“吃一块吧?”
我妻感觉她莫名其妙,却也顺从地朝盒中看去,里面全是贵得咋舌的高级食物。一个个用料夸张的寿司像一件件昂贵的珠宝,摆盘高雅,赏心悦目。
“吃一块吧?我的午餐便当,随便尝尝。”她笑起来太漂亮了,右眼下的痣莹莹生辉。
我妻看了她一会,乖乖从中挑选了一个相对较小的鱼子酱手卷放入口中,面无表情的咀嚼。
“怎么样?”御手洗道。
她的音色柔美,放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善良,好相处的女人。
此时她笑着注视我妻,真是温柔。
“唔......有点咸,有点腥。”
不知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还是她天性如此,我妻几乎是诚实的、不加修饰地说出了最真实的口感体验,她以为御手洗真的想听这些。
根本不是的,没得到预想中的恭维,御手洗笑容凝在脸上,抓食盒的手隐隐暴起青筋。
毫无征兆的“啪”的一声。我妻被她吓得一抖。
整个食盒被甩飞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昂贵的食物就这样全都掉在了地上。
御手洗的面色晴转乌云,刚刚还含笑的脸阴得要吃人。她盯着一地狼藉,像一樽颇具压迫感的石像立在我妻的桌旁一动不动。
教室的气压变得极低,像暴风雨袭来的前兆。
没有人敢大声出气。
有些看热闹的人蹑手蹑脚地缩回自己的座位,希望等会打起架来别伤到自己。有些人背过脸去,为我妻真白默哀。
我妻的脑子宕机了几秒。
然后她起身把漆盒捡了回来。
她蹲在地上捏起一块寿司,今天的值日生肯定没好好打扫卫生,寿司的料全沾满了脏东西和灰,全都不能再吃了,上面的酱汁还蹭在了地板上。
只能做罢,好可惜。
把漆盒递给御手洗。对方双手抱胸,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动作就这样僵持着。她想,自己需要说点话缓解眼下的尴尬:
“这个盒子看起来好贵,御手洗同学,你还是收着吧。这么好的食物,下次别浪费了.....”
御手洗侧过头没看人。
理解御手洗这类大小姐的脑回路对我妻而言是困难的,她歪歪头,又往人怀里递了递。
根本不接。
还是刚刚与御手洗一起吃饭的女孩实在看不下去,哆哆嗦嗦地替御手洗接过了漆盒。
这个举动像按在了怒气爆发的控制键上。
御手洗活动起来,她指了指我妻没来得及开封的盒饭又指着我妻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大骂:
“像你这种下等人一辈子就只配吃这些低级货!我怎么能奢求你这样粗俗的人能尝出好东西的美味呢。”
说罢御手洗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坐回自己的位置。班上的学生用着各种眼神打量着我妻。
局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妻没说什么话。她去卫生间找来拖把,又拿了包纸巾,一个人蹲在地上处理不能吃了的食物和酱料留下的痕迹。
结束后,也坐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吃自己已经冷掉的饭。
她不会将御手洗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大小姐发脾气。
她没有和御手洗做朋友的欲望,也不会为此感到伤心。
只是在接下来非常长的时间里,冷淡迟钝如她,也感受到了同学们刻意的疏离。以往即使她孤僻、内向、没什么存在感,一些同学还是会挂着亲切温暖的笑容对她打招呼。
而现在,她成了完全的透明人,班里的同学像刻意无视了她。
在日复一日的打卡上学中,她形单影只,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
她像被罩了一层灰色的膜,除她以外,色彩斑斓。
御手洗富江还是那样的璀璨耀眼,她成了班上名副其实的女王蜂,众星拱月,一呼百应。
我妻真白每天都能听见身边传来各种浮夸的恭维声。御手洗每日层出不穷的午餐样式、出自私人定制的服装配饰都能引起女孩们的惊羡。
这样强烈的对比会显得我妻非常可怜。
我妻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遭遇,她也不想像大家那样围着她转。
御手洗富江的艳声很快蔓延至全校。每天下课都会有别班的学生挤在二年级D班的门口往里张望,一睹富江绝世的美貌。
“御手洗富江!御手洗富江!”他们堵在门口,像为了刻意引起注意那样起哄式地大声叫嚷着。
简直是现象级的偶像!以二年级D班为中心,人声鼎沸。
班上的女生赶苍蝇似地挥挥手,像要把这些轻浮的人全都扇回自己的教室。
作为当事人的御手洗富江丝毫不在意,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明星:
对着下流或狂热的示爱,她头一点,用那双魅惑的眼似笑非笑地朝他们一瞥,然后又将手虚放在涂了唇蜜的芳唇上,朝人群飞吻。
激起他们更猛烈的反应,四处都是欢呼和起哄声,疯了一样。
我妻真白也快疯了。她爱喝水,每次大课间、偶尔的小课间她都要去灌水喝,可饮水机又偏偏在走廊尽头。
当她跨越人山人海打到水准备回来时,水泄不通的人群让她不是有去无回就是连去都没有机会。
最终,她妥协了,她买了个1.5升的超大保温杯。除了一个款式老土的双肩大书包外,现在她还多了个笨重的水桶。
每天背着这些倒胃口的东西上学下学,这让她更贴合御手洗对她“毫无品味的土狗”这一印象了。
御手洗更看不上她。
做同桌半个月,她们只说了以上四句话。关系不能说是水火不容,也算得上是八字不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白,你真的不用去上厕所吗……喝那么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