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铅灰色的天空下着大雨。
今天是期末考试。我妻真白坐在座位上,四周都是刷刷的写字声,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她的心焦灼一片。
卡在铃声响的第一声,她立即举手,把已经完成的试卷交给了老师,走出教室。
在鞋柜处换好雨靴,撑开伞,却没往校外走,而是去了学校最内部的艺术楼。
这栋楼早已荒废,建校初它就存在,后来建起更大的艺术楼,这里一直未被翻新。
楼有两层,简约的长方形设计。原先一层是舞蹈和音乐室,二层是美术室。现在只用来囤放庆典所用的表演用具等杂物,平日没有学生踏足这里。
外墙皮都已脱落,喜阴的藤本植物在这里放肆地生长,远远看过去,像是完全隐没在一片绿色之中。很多学生甚至都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走进大门,右转步入长长的玄关,一楼的窗户设计得宽大,本该有充足的采光。碰上今天是阴雨天,四处乱长的爬山虎又把窗的位置霸占住,走廊因此变得相当幽暗。
从包中取出提前备好的手电筒,雨靴踩在老旧褪色的木质地板上,因疾行发出踏踏声。
很快走到了楼梯口,转弯处有整面墙大的镜子供学生整理仪容,我妻走了上去。
她瞟了眼镜中的自己,自己长得还是自己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个五官或组织变得像富江,这种认知并没带来多大的幸运或不幸感。
继续往楼上走去,很快上了二楼。
这里的采光变得比楼下好些,少得可怜的光透进来,只照亮了一点前方的路。
关掉手电筒。
打开手机,已经黑掉的头像在五天前发来信息:“2A-2”
二楼的第二个教室。
教室很黑,甚至比一楼更糟。按门口的开关,灯早就坏了,只能再打开手电筒。
将伞收好放在柜台上,开始找要带回去的东西。
美术教室的气味很难闻,整栋楼都是潮湿的霉味。
所在的教室应该是主教室,中间是供学生写生的台子,上面摆了一张椅子,旁边是用来打光的灯。
去按这盏灯的开关,果然打不开。
成片的画架随意摆放,画布上的颜料早已干涸,曾经这里的学生似乎都画着同个模特:黑色长发,蓝色裙子,没有脸。
巨大黑板上讲解着基础的人体解剖。
借着手电的光在教室里继续寻找。突然,早已下线的账号发来信息。
是一条视频。
这里的信号太糟,下载视频的进度卡在百分之二十就停滞不动。
她让手机继续下载。
摸进嵌套的一个小教室。这里只存放了一些教具和学生的练习,废弃的胸像和等身石膏像堆在角落里,正睁着森森的眼看人。
“叮咚”
下载完毕,我妻打开视频:
开头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她就身处一片废弃的储物间中。
乌黑的长发融进背景,露出一张惨白妖异的脸。一动不动,像被遗弃在这里的人偶。
但很快她就做出动作。
她笑了,这笑容很诡异,皮在笑而肉不笑。她再一点点咧起嘴唇加深这个这个笑容,直到那漂亮的嘴巴完全扬起,精致的面孔上才真正开始出现癫狂的笑意。
最后凑近镜头,将双唇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足足五分钟的吻。
深情又疯癫。
画面开始花屏,黑白的雪花随着电磁声抽搐不止,终于切换好时,机位移到了房间的上方,乌泱泱进来二十多名少年男女,他们将最开始出现的女孩围在中心,完美的构图。
几个高个子的学生用手臂将少女紧紧锢住,她拼命地挣扎,这反而激起了周遭更疯狂的仇恨。
他们举起削尖的笔往少女的眼球、脸、胳膊、小腹、大腿扎去,顿时鲜血淋漓,她惊恐,大声尖叫,但立即有人将她的嘴巴封住,不让她发出一丁点声音。
残忍的虐杀开始了。
学生们彻底丧失神智,铅笔已不能满足他们的虐杀欲望,他们拿出早已备好的锐器开始发疯地砍和锯。
这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鲜血流了一地,每人的校服上都沾了少女的血,不计其数的肉躺在血泊之中,血和肉组成了整个世界。
手机的光照在我妻的脸上,她的脸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
最后,镜头给了少女一个特写,此刻她已经是一堆稀烂的肉块。内脏、大小肠全滑了出来,头颅、四肢、脚都被暴力地切开,那张脸彻底面目全非,头皮也被削下。在肉与肉的组织之间,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
这里成了没被清理过的屠宰场。
我妻隔着屏幕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她关闭了视频。
“滴答...滴答......”
有液体滴落在头发上,退开一点位置,液体又落在手臂上,沾起一点凑到鼻尖闻,这回闻到了真正的血。用手搓一下,是血液特有的手感,黏腻干燥。
抬头向天花板看去,借着微弱的照明,天花板的缝隙里不断有黑色的液体渗出。
越来越多的血滴下来。
我妻看到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