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负担不起医药费,小姑娘从医院迁回了家里,那地方在A市郊区,很偏远,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
房子属于办完工的砖房,半边刮了水泥,半边郝红的砖墙裸露在外面,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着废旧瓶子和纸壳。
洛听潺走进去,几十平米的地方因为放了太多的杂物而显得拥挤杂乱。
屋顶一台老旧的吊扇吱吱呀呀晃着,窗户贴了报纸,边缘脱落泛黄。
小姑娘在床上搭了个小桌子,正趴着写作业,见到有人进来,手上的笔停了,抬头用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盯住他,嘴唇泛着一圈乌紫:“大哥哥,你是爸爸的朋友吗?”
洛听潺一顿,在床边坐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嗯,你爸爸这几天工作上忙,让哥哥帮忙照顾你几天。”
他将准备好的一套精装的童话丛书拿出来,小姑娘巴巴看着,直到听到说是给她的,才伸手来接。
或许是礼物拉近了距离,小姑娘变活泼了些,拉着洛听潺问了许多问题。最多的还是关于学习生活,她问高三是不是真的很苦?说以后想要当医生,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洛听潺摸摸她的头:“读医可是很辛苦的,那你可要加油啊。”
小姑娘:“大哥哥,我不怕的,我可能吃苦了!我当了医生,就可以给自己治病,这样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妈妈走的时候也可以不那么痛苦……”
洛听潺目光循小姑娘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相框里的黑白相片上,一愣,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当然,咱们然然是最棒的。”
小姑娘羞涩地抿出一点笑来。
又留了会儿,和小姑娘解释明天搬去医院看病的事,林东祥那边已经沟通好了,小姑娘也得知道。
要走时,小姑娘忽然问:“大哥哥,爸爸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洛听潺点头:“是,忙完了立马就回来。”
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林东祥也舍不得丢下的。他没有酿成大错,又是自首,只要转过那道弯子,不会被关太久的,只是后续生活上可能会被追踪调查一段时间。
走出门,天边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天地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又闷又热。
打了车,返程途中暴雨忽然倾盆而至,天色更加暗淡冷沉,明明才四点,却像是临近傍晚,昏昏沉沉。
窗外青黑树影婆娑,车前雨刮不停摇摆刮去冲刷而下的雨水,似乎天地间只有雨水如注的声音。
洛听潺低头给濯月发消息:“雨太大了,你别来了,我直接去你家吧,刚好有东西要给你。”
对方秒回:“已经在路上了。”
洛听潺还想再劝,忽然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下,他身体剧烈往前一搡,手下意识撑住前座稳住身体,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大叔抖着嗓子:“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洛听潺一惊,连忙扯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没注意到丢在座位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下,弹出来一条信息。
【我到了】
一下车,冰冷的雨水兜头打了一脸一身。洛听潺打了个寒颤,骤雨急下,气温也跟着跌了好几度,风一吹,竟有些冷。
他跑到车前,视野中除了下得昏天暗地的雨水,什么也没有。连刚才瘫软着脚下车查看的司机都失去了踪影。
上午从法厄禅师那回来,钟叔说有点私事要办请了假,洛听潺自己还没考驾照,出门时就打了车。回程自然也是在app上叫的车。
洛听潺喊了两声,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荒郊野地,公路两边树影幢幢,毫无人烟,暴雨让可见度大大降低,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洛听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往回走,车门却被锁死。
他心中发沉,忽然腿上一重,低头,一个顶着双髻像是年画上胖娃娃模样的小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抱着他的小腿,也不怕雨,过分白皙的脸蛋在昏暗阴沉的天色中,湿淋淋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眼珠子黑漆漆的,和洛听潺目光对上,朝他露齿一笑:“大哥、啊——”
小孩咧开的嘴角僵滞,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后勃颈被几根纤细颀长的手指拎住提起来,手腕如净瓷薄雪,晦暗的天光下愈发显出几分清冷冰凉。
洛听潺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触及到濯月漆黑深邃的眼眸。
削薄的指尖捏住银色伞柄,巨大的黑伞像撑开的黑翼将两人遮蔽,任天地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