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一场挺压抑的戏份。
“你个婊子养的变态!跟傅今雪一样的变态,喜欢□□的家伙!咳咳,我说错了吗?你们两个不早就睡在一张床上了吗?你一个……变态,你……你凭什么他妈的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柏凉有一瞬间的恍惚,把对手里说的郁岸听成了‘傅今雪’,因为这个情节那么相似。
陈嘉豪还在骂:“你跟傅今雪骈头过呗!你们两个一看就是天生一对!你们……”
陈嘉豪脏话还没有骂完的时候,就被揍了,他没想到柏凉当着他后面三个小弟的份上直接打他。
儿时的童言无忌等大了后越加可恨。
柏凉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了一步:“说什么?”
他单人,还这么有恃无恐,淡漠的让人牙根痒痒。于是陈嘉豪招呼着他的小弟一起上了。
柏凉肋骨疼,他只是一个人,当然打不过四个人,但他手段阴狠,那四个人被他狠劲吓住了,他把陈嘉豪摁在地上后,都不敢上前了。
“好好说,你刚才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要错。”
他嘴角有淤青,但话说的很慢,有一种凌迟的感觉,额头上的血顺着头发滴下来,划过眉骨的时候,被他摁在地下的陈嘉豪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柏凉是个疯子,可没有想到他会疯成这样。
他都不敢看柏凉的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就感觉他看自己跟看死人一样。
按理说他们只是平常斗……斗殴对吧?上升不到生死仇敌吧?
再说今天就是柏凉的错啊,谁让柏凉抢了他的女朋友呢,哦哦,不是抢,抢了也没什么,女人如衣服嘛,可以给他。
陈嘉豪艰难的想着他骂出的话,这会儿也觉得骂的太难听了。
“我说你……你去喜欢别人不行吗?”
柏凉膝盖又往下压,陈嘉豪惨叫:“我是说,你他妈的……跟傅今雪一样,你一个……变态怎么……就,就这些了,啊!我再想想!”
“……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好,真乖,好好记住这句话。”
他竟然就这么松手了,瑟瑟发抖的陈嘉豪脑子都是懵的,都快被柏凉弄成精神病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后骂了一声‘变态’就跟着他的小弟狼狈的跑了,碰到郁岸跑过来的时候甚至躲了他一下。
郁岸没有理他,他被秦楠的样子吓住了,仓惶的把他抱住了。
“别哭,我没事。”柏凉一下下的拍着傅今雪的背。
“我没事。”柏凉很轻的跟他说,一下下的拍着傅今雪的背。
傅今雪刚才一直坐在监视器前,在监视器里看到的场景就会夸张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让他回想起来以前不好的事,他把自己抱的非常紧。
“卡!好,可以了,今天收工了!”
傅今雪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林小悠要拉他起来,柏凉跟她摆了下手,缓缓的拍着傅今雪的背。
等傅今雪缓过来,推开他的时候,柏凉也没有起来,半依着墙点了一支烟。
傅今雪也往他要了一根,柏凉看他执意要,也只好给他点上。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抽烟?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
柏凉笑了下:“哥哥,前面的我无法否认,但后面真没有人欺负我。我没有骗你。后来我一次性解决了的。”
“怎么解决的?跟今天这样解决的吗?”以牙还牙,用不值钱的命做赌注?
傅今雪追着他问。
柏凉看他今天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心口某个位置闷痛。
他以前没少让傅今雪跟着他打架。
那时候傅今雪色厉内荏,属于动口不动手的人,他在班上气急的时候走只会说:“别说了,我生气了,我要去告诉老师!”
但很多时候他知道老师也管不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打人家。
打架的时候只会冲上来抱着,不是抱着他,就是抱着别人,那些人拳脚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傅今雪就抱着自己发抖。
每一次他都哭的特别厉害。
柏凉本来只有身体疼的,后面心都疼了,傅今雪后面已经哭的没有声音了,只一抽一抽的,那些无声的抽搐跟抽在柏凉心上一样。
柏凉自觉自己随他那个冷血的渣男爹,对人对物都没有任何感情的,可惜他碰上了克星,傅今雪简直将他哭化了。
他使劲的抱着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把他身上的疼痛转移在他身上一样。
傅今雪只比他大了三个月,但他当哥哥当了多年,总想多疼他,柏凉把下巴抵在他肩上,跟他一遍说:“我没事,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如果他不想打架没有人会打的,刚开始的时候是迫不得已的、单方面挨揍,后面他们就不敢打他了,毕竟他阴狠的招数太多,他毫无顾忌便生死不忌,就是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
现在打架是他单方面的发泄情绪而已,要不他不知道怎么把对这个哥哥的欲念转移。
哪个有不开眼的挑衅他,他也会顺带发泄下。
他跟陈嘉豪结怨并不是单纯的流言蜚语,还因为陈嘉豪的父亲看上了傅大姐。仗着家里有点儿钱要威逼利诱傅大姐。
傅大姐那脾气别说恨透了男人,这辈子不可能结婚了,就陈嘉豪父亲那种长相,她看着就吐,她三十好几的人了依然是颜控,要不当年也不会被柏君一骗。
于是矛盾一次次升级,不仅仅陈嘉豪的父亲整天找事,造谣傅大姐的名声,就连陈嘉豪也成了他们放学路上的障碍。
柏凉跟陈嘉豪打过很多次,单方面的发泄也好,恨也好,拳头打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很爽,也挨揍过,打人就要做好被揍的准备。
他从来都不怕这个,直到那次傅今雪碰见他打架冲上来抱着陈嘉豪的腿,被陈嘉豪踹了好几脚,回家后疼的一晚上没睡后,他终于决定不打架了。
找了一个彻底的解决办法,用他在化学研究室调好的药水把陈家鱼塘里的鱼全毒翻了。
他指着那一池的白肚皮鱼跟他父亲说,如果再有下次,他毒死的就不仅仅是鱼了。
他应该是把陈嘉豪的父亲镇住了,因为他看自己的表情跟看厉鬼似的。大概没有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小孩手里,那年他14岁。
柏凉也阴恻恻的牵了下嘴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陈父在缓过来后厉声呵斥他:“你是疯了吗!怎么你还想要毒死我吗?!”
柏凉淡淡的跟他嗯了声:“如果你再咄咄逼人的话,反正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孤儿寡母,母弱子当强,若不强则当狠。
陈父被他气的浑身哆嗦,甚至还搓了下胳膊,看样子被他渗到了。
“你个死东西,你跟我去派出所,杀我的鱼还有理了?”
陈父是厉声,但却没有要前一步的意思,这是知道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摆不上台面来。
威逼利诱一个女人确实太差劲。
造谣一个女人的名声更差劲,如果他真心实意,也不至于被傅大姐这么嫌弃。
柏凉跟他晃了下药瓶:“离我母亲远一点儿。”
陈父气的道:“是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配你们一个孤儿寡母绰绰有余,再说你们名声也没见的多好!走,跟我去警察局!”
柏凉看着他扯了一个冷笑,拿着药瓶跟他解释了下:“这是HK2OAH,对鱼类没有任何坏处,坏只坏在,叔叔你之前给鱼喂了治疗白斑的药,与这种药相融合,鱼会死的快一些,叔叔你可以去报警,让专业人来查,这样一查就正好能查出叔叔你用N3HO2药喂海鲜,以致鱼生病,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买你的鱼了。”
柏凉嘴角微微的勾了下,他至今还记得陈父当时那吃了屎的表情。
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考虑好的,说他心思缜密也好、手段狠辣也罢,他就是这样的人了,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也许是天生的。
陈父终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他的狠毒把他所有的非分之想都打没了。
柏凉转身的往回走的时候还听见他骂陈嘉豪的声音,气急败坏。
“以后你不要再去找他!你他妈的是他的对手吗,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今天能悄没声息的毒死我的鱼,明晚就能用枕头闷死你!他能做得出来!警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千万不要惹一身腥,正常人是斗不过神经病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再去找他麻烦,我先打断你的腿!真他妈的晦气。”
柏凉冷冷的牵了下嘴角,往回家的路走,他走的小路,路灯昏暗,衬得他的脸莫名的阴沉,也许就如陈父骂他的话那样狠毒。
他一路想着,背影单挑,走了一段路后听见了傅今雪喊他的声音。
是傅今雪打着手电筒出来找他了,清脆的声音带着一点儿颤音:“柏凉?弟弟?你在哪儿啊?要吃饭了?”
柏凉阴沉的脸色在靠近光源的时候,变了回来,在一盏不是很明朗的电灯下跟傅今雪道:“哥哥,我在这里。”
他所有的光明是傅今雪带来的。
烟抽到底了,柏凉也回忆完了,他回忆的所有过去里总是会以傅今雪的出现为终结。
傅今雪的烟抽的慢,他跟品尝什么似的,柏凉把他剩下的半支抢了过来:“哥,你不会就浪费烟了好不,这种年代烟很不好买的。”
傅今雪哼了声:“我看你抽的很好。”
柏凉笑:“我是为了装酷。”
傅今雪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柏凉凑近他吻了下:“没事,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有事,所以哥哥你不能离开我哦。”
万导本来想来跟柏凉借支烟抽的,正好碰上他亲人家,万导尴尬了下,当即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刚才也不是演戏啊,他们俩人怎么能那么自然的相处呢?
万导摇了下头,他多少的理解他们俩感情戏拍的顺利的原因了。
他们这次拍摄最大的问题在傅今雪这里,柏凉的演技没问题,傅今雪就难一些,他如助理说的那样,小面瘫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俩的感情戏拍的非常顺利,且非常自然,似兄弟又超越于兄弟。
这种感情在这样的背景下是难能可贵的,感情是点睛之笔,所以哪怕其他的地方有瑕疵,万导也能接受。
最后一场戏了,需要两人爆发一下,最后的离别了,这场戏万导也没有想好怎么演,秦楠决定替郁岸去解决最后一场打架,让郁岸顺利的演出。
临别前秦楠哄着郁岸说他没事,都已经解决了,他无法跟着他去看演出,但会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代表的是国家的荣誉,代表的是洗清老教授的真相,他必须要去,且不能有任何的差错,他希望他永远是那个站在舞台上耀眼的王子。
郁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让他察觉出了离别的意味,所以他哭的无声无息。
傅今雪没有如万导想的那样来一个爆发的戏份,但他这种痛苦更让人觉得难过,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迸发的绝望。
这种无助的绝望是过往那些年痛苦的积累,他不是骤然觉察的痛苦,他无法用爆发似的哭来宣泄,他的痛苦是一年年的在他心里磨,最后都麻木了。
哭不出声来,身体压抑的颤抖。
柏凉轻轻拍着傅今雪的背,在傅今雪看不见的视线里,眼神阴郁,他知道自己有一部分是故意的,他装可怜,那些过去其实对他来说没有多痛苦。
那时他有傅今雪,傅今雪就是治愈他的药。
灰白画面里有傅今雪便是他记忆里鲜活的过去。
他现在是借着过去的事来骗傅今雪的心软。
他把他的过去撕开了,重演了一遍。
他不要脸了,拼了命,于是傅今雪也被他带入了他们的过往里,过往也许惨,但因为时间长,当时没觉得什么的,但电影要缩短的精华,于是漫长的12年缩进了短短的120分钟里,痛苦加倍了。
柏凉的痛苦就是傅今雪的痛苦,傅今雪的伤心就是柏凉的痛苦,恶性循环,周而复始,两人合在一起痛苦翻的不是一倍。
哪怕他们都长大了,现在也有足够的底气来蔑视生活,但痛苦的记忆是把永不生锈的刀,它总在某一刻把人捅个对穿,鲜血淋漓,让人撕心裂肺还不够,还要跟生活一样,折磨到窒息,到无言以对。
“好,过了!”万导拿着大喇叭喊。工作人员欢呼起来,这部电影历时两月终于杀青了。
等柏凉安抚好傅今雪,周副导演喊着众人中午去加餐,有演员问:“周导,你这不会就是杀青宴吧?那也太小气了吧?”
周副导演朝他挥手:“今天晚上回京,重新再请你一顿行不行?!”
“我看行!”
众人哈哈笑,他们今天就能回家了,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拍的,剩下的时间足够他们回去的。
万导非常高兴,是这里面最高兴的一个,这部戏拍摄用了两个月,但是他前期准备用了近一年,万事俱备才开始拍的,所以两个月才拍的完,他拿着喇叭跟众人喊话:“杀青宴定在这周五,也就是后天,我回去的那天,这两天我还要留在这里收工,等我回去后,所有人都要去啊!”
“收到,万导,放心吧,这两个月就盼着这一顿了!”
众人收拾行李回家,傅今雪跟柏凉也回来了,他们这两个月一直住在剧组里,家里有两个月没住,哪怕家政提前给收拾过了,傅今雪还是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跟柏凉道:“我们明天把糯米接回来吧?”
这两个月都有甘队长给养着。
柏凉笑道:“好,再不去要,我们队长就不给了。”
“等糯米生一窝后送给他一只。”
傅今雪很大方的说。
“好,哥哥,我煮点儿粥,你喝了可以休息会儿。”路途虽然不远,但折腾一路也很累。
傅今雪嗯了声,去洗澡换衣服,喝了一碗粥就去睡觉了,把柏凉也拉着:“你也睡会儿。”
他把腿理所当然的搭在柏凉身上,安稳的闭着眼睡觉,一觉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柏凉也醒了,正在看他,屋里光线昏暗,但柏凉看他的眼神很执着,像是看了很久。傅今雪脸庞都微微发热,他把眼皮微微阖了下,然后去吻他。
柏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扣着他后脑勺把他压在了床上。
使劲的绵长的吻他,细细密密,一寸不留,轻重不一,自发的本能,像是猫咪给对方舔毛一样,安慰傅今雪的不安,缓解他自己的心疼。
戏拍完了,但是后遗症还在,傅今雪自拍完戏就一直跟着他,坐飞机时拉着他手,就连刚才睡觉都一直抱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都喊他的名字。
柏凉使劲的吻他,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无数个日子里的煎熬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他吻着傅今雪的嘴角,哑声道:“哥哥,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
傅今雪骂他:“……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