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妮,有人找。”
周致洋抄着手站在七班的前门,懒懒散散的,面容冷漠,嘴角还有些凌厉地勾着。
看到来找她的人是隔壁班的痞帅校草,在班里的同学都跟着起哄,还暗戳戳地朝王梦妮使眼色,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她从座位上起身,抬腿朝前走,脸上对这些目光做出回应,带着一副尴尬的笑容,双手却不自在捏起来,只看了周致洋一眼,仿佛浑身都在打颤。
刚刚大雨过后,地面湿热又潮,泛着微微的泥土的气息。
左边是一排的照片墙,过道里很安静,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周致洋倚靠在树下,腿稍稍弯曲着,眼角拉得长,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少女。
“喂,说话,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吧?”
王梦妮轻轻“啊”了一声,抬眸凝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我不是说过叫你别再惹她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深沉的质问,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那声闷雷。
她咬咬唇,回过头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致洋讪笑几声:“是你把她绊倒的不是吗?”
他亲眼所见,徐紫柠跑三千米摔倒的那一跤,就是当时她悄悄伸脚出去将其绊倒的。
尽管当时人多眼杂,并没有人注意到脚下,但是她的身影很明显,当时就在赛道旁边,恰好徐紫柠是沿着最里面的赛道跑的。
事到如此,王梦妮泄了口气,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还如此肯定,那自己也没必要再遮掩了,殊地腰杆挺直了,眼神不怀好意:“是我又怎样?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从不打女人。”
周致洋直视着她的目光,扯了下唇角:“我只是想把事实公布出去而已。”
语调说得欠欠的,又拖着轻描淡写的尾音,但是让人听起来却不寒而栗,这比大声恐吓来的震慑感要强烈得多。
王梦妮觉得有些心累,往后退了几步,单手撑在后方的木椅上:“周致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关你什么事啊。”
他寡淡地掸了掸衣服。
“你为徐紫柠做了这么多,可是她知道吗?”
她闷哼一声,觉得很是好笑:“就算她知道了,你觉得她会领情吗?你也只能默默在背地里对她好了,你不敢站在明面上去触碰她不是吗?”
“因为阳光下有纪煕川,你只配站在他的阴影下。”
少年的目光定格了几秒,继而锋利的抬眼睨向她,他五官十分硬朗,此刻别具攻击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
她的话,他很清楚,说的倒都是事实。
只不过还是深深刺痛了他。
“我再说一遍,别多管闲事。”
王梦妮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的眼此刻却退缩了,因为他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有点让人心悸。
周致洋是个怎样的人,她很清楚。
还记得初二的时候,有一次下了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她遭到了几个喝了酒的社会人骚扰,当时她被堵在巷角,无力又恐惧,眼泪簌簌而落,她永远都记得那晚,少年单枪匹马从前方走来,像是撕碎了黑夜,挥拳踢脚以一己之力打倒了在场的三四个大汉。
是他将她从一个没有后路的墙角亲手拉出来,将她带离阴暗,将深不见底的恐惧掩埋。
尽管那是个噩梦,每每梦到还是足以让她胆战心惊,但是在梦的结尾,却是拥抱到了光明和温暖的。
她此刻潸然泪下,眼泪连成一条线,啜泣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好,我不说这些了,我最后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周致洋耐心已经耗尽,正打算转身离开。
“你到底喜没喜欢过我?不然那晚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救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疑问一直在她心里过不去。
她喜欢他,人人皆知,自己也从不避讳。
就算他不喜欢她,自己也认为可以等,拼尽全力去追,他总会回头注意到她的。
可是自从升了高中,碰到了徐紫柠,她顿时觉得危机四伏,很是绝望,甚至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到他的世界了。
“如果没有遇到她,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虽然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但是她自认为是最配得上他的那一个。
周致洋的背影有些尖锐,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漠。
初中那时救下王梦妮,也是无意碰到的,换作是其他任何人,他也会义无反顾。
从始至终,他对于她,都没有掺杂其他的一丝一毫的感情存在。
“换作任何人我都会那样去做。”
他简单明了地回了句话,然后淡淡回眸:“还有,你最好少和她相提并论。”
看着周致洋决绝的身影渐行渐远,王梦妮痛苦地嘶吼一声,然后抱着膝盖蹲下去哭泣。
为一个人带去短暂的光明很容易,但是想要将这束光从这个人灵魂里剥夺而去就很难。
-
医院内。
徐紫柠昏迷了一天一夜,手脚都被擦伤了,护士为其上了药,经过一晚的修复结了一层痂。
周致洋站在病床前,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窗口几缕光拂在她脸颊,唇瓣微微张开着有些干燥,睫毛根根分明卷而翘,在眼皮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眉梢微微挑起来,比平时生龙活虎的模样憔悴了不少。
“同学坐会儿吧,柠柠还没醒。”
李杭英看着他一大早就来而且进了病房也没什么话,就直直地上前盯着自己女儿有些奇怪。
纪煕川守了一晚上,她早上才过来换的他,让其回去休息了。
“医生说没大碍,不用太担心,过一会儿该醒了。”
她将周致洋提过来的水果篮打开,从里面取了个苹果出来,洗干净了然后用小刀在削皮。
“柠柠身体本就弱了些,平时叫她多去锻炼锻炼也不,这不,还逞能去参加什么三千米长跑,简直是在胡闹。”
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小伙子,长得还挺帅气:“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一大早的超市还没开门吧?去哪里买的这么大一篮子水果呢?真是破费了,能来看柠柠阿姨就很欣慰了,倒是不用这么客气。”
他转身顺势坐下,态度也很柔和:“我叫周致洋,医院旁边水果店买的。”
她问的什么他就简单地答什么,也没多说几个字。
李杭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了一番,稍稍问及了下徐紫柠的学习状况,知道了他跟她是同桌,而且他成绩还特别好时,顿时态度更加热情了:“你以后可以多帮柠柠讲讲题,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更擅长文科,却偏偏选了理科,我啊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数学啊物理啊这些都是她的弱势科目,你以后多帮帮她啊。”
“好,阿姨放心。”
有了他这句话,便舒心不少。
将削好皮的苹果切了一半给他,周致洋不想吃,但还是礼貌地接下了,道了句谢。
“我下去买个早饭,你帮我照看下柠柠啊。”
“嗯。”
见李杭英将门带上出去了,他将桌面擦干净再铺了层纸,然后将苹果放上去。
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转头过去看着徐紫柠目不转睛,脑袋里空空的,看着她就仿佛填满了整个虚空的世界。
可能是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目光凝视,徐紫柠轻咳嗽几声,觉得嗓子干干的发痒,继而皱了皱眉,睁开了惺忪的眼。
映入眼帘的确是周致洋端着一杯温开水递到她跟前去,他嗓音淡淡的,和那清晨虚无缥缈的光一般:“要喂吗?”
她有些魔怔地坐了起来:“那倒不用。”
又不是伤了残了,干嘛要喂。
接过水,她喝光了再将杯子还回去:“你怎么在这儿?”
“打车来的。”
“……”
“我昏多久了?”
他想起刚刚李杭英说过的话,她中途没有醒来过,便回道:“一天一夜。”
“哦,那今天是第二天,那岂不是运动会下午就结束了?”
“嗯。”
“哎呀,我明天去上学居然就是正式上课了……”
说到这,她还很意犹未尽的样子,感觉还没玩儿够,开运动会多好啊,自由自在的。
他挑眉,戏谑道:“你也可以不去。”
“我哪儿敢啊。”
徐紫柠撅了撅嘴,扫向窗外看了看,薄雾好像刚刚才散去:“你怎么还专门一大早来看我,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的风格该是怎样的?”
她睨了他一眼,嘟囔着:“事不关己,什么事都高高挂起。”
“……”
“那还挺好。”
周致洋看着她恢复得很好,还有力气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便换了副神态道:“徐紫柠。”
“嗯?”
她嗓音还挺奶里奶气的。
“为什么摔倒了还要再爬起来跑?”
“你是巴不得我一辈子就此摊在那里了是么?”
他轻啧了一声,无奈地收回视线,目光沉了沉:“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坐一块儿?”
徐紫柠凝视着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话。
“所以你才拼了命地要跑第一是吗?”
他有些懊丧地抬眸,右眼角那颗妖痣若隐若现:“徐紫柠,你怎么这么犟。”
她怔怔地看着他,刚要开口解释,其实也不是因为非要让他换座位才死活跑第一的,她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他:“其实我……”
语音刚出口,病房门就被人拉开。
纪煕川提着东西耷拉着眼皮儿走进来,看到周致洋的时候,脸色更加僵了僵,两个人没有互相打招呼,随后他直接忽视了其存在一般,对着她道:“醒了啊。”
将保温盒里的粥和小菜取出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然后走过去扶其她:“下来吃点东西。”
徐紫柠边走边回眸看周致洋:“那个……你要不要也来吃点儿?”
他蓦地起身,自嘲般轻笑了几声:“不用了,走了。”
扬言,便开门径直出去了。
纪煕川从始至终眼睛眼皮子都没有掀起来瞧他一眼,而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小心地扶徐紫柠坐下。
“阿姨呢?”
“不知道,我刚醒就没看到她。”
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黑眼圈很重,有些有气无神的:“你昨晚上没睡?”
纪煕川点头:“睡了。”
“那你怎么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他抬眸凝视着她,将一个温温热的包子塞她嘴里去:“被你踹醒了好几次。”
因为昨晚他是趴在她床边迷迷糊糊撑着脑袋睡着的,中间有好几次都被她弄醒,要么是踢被子要么就是将腿搭在他脑门上来……一晚上真没少折腾人。
徐紫柠将包子生生一口一口噎下去,含糊不清道了一句:“那不挺好,免得做梦。”
“……”
“病好了是吧?”
“我本来就没病。”
“没病跑个步都能倒?”
“……”
她差点被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