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泻药都已经起作用了,算算时间,药效差不多都该发挥完了,若是换做其他人大夫就直接说了,或者开一副温补的方子,补一补亏虚就好,但是现下来人说服药者身中剧毒,就可就不敢随意开药了,谁知道补药喝下去会不会被人家体内的剧毒变成毒药。
大夫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把出毒脉而轻视:“这样,老夫随郎君走一趟,再好好的给小郎君看看?”
明海觉得也好,便把人带去客栈。
宋乐天一看大夫来了,连忙说:“不用开药了,我拉出来了,我真的拉出来了!”
明海:“好好好,我知道,让大夫给你看看身子,腹泻了这么久,身子该虚了。”
大夫上前给宋乐天把脉,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时而摇头,时而叹息,就是不说话,看得人着急。
明海急了:“大夫,内子的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夫回答:“郎君放心,尊夫人的身体尚好,只是体内未诊出什么毒性啊。”
他摇头叹息不是因为宋乐天的身体,而是觉得自己医术不精,居然真不出病人中毒,实在是让人郁闷。
宋乐天松了一口气:“大夫您这又摇头又叹气的,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您都说了那个荔枝核是无毒的,我的体内自然是没有什么毒的了。”
大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明海拦住了:“内子身子没问题便好,有劳大夫了。”
这话就是送客了,虽说大夫不甘自己的医术不精这个认知,想要在仔细给宋乐天把把脉,但是人家都拿钱送客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留下,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的走了。
宋乐天被他叹气叹的头疼,起身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大夫,我到底有什么病,您直接说吧,我挺得住。”
大夫犹豫了一下说:“实不相瞒,老夫实在是诊断不出什么了。”
他这话在宋乐天眼里就是这病实在是没救了,刚才那份犹豫就是证据。
宋乐天没想到自己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这人就要活没了,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大夫有话便直说吧。”
大夫:“小郎君的身子的确没有什么大碍,老夫医术不精,实在瞧不出什么来,小郎君想吃些什么便吃些什么吧,只是注意一下莫要伤了脾胃便是。”
大夫走后宋乐天愣了足足一个时辰,听听这话说的,这不明明就是让自己剩下的日子过舒服点,反正也没几日了。
明海见他一直发愣,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你似乎不腹泻了。”
宋乐天有气无力:“肚子都拉空了,还泄个啥啊。”
明海:“你这是怎么了?腹泻太久不舒服?”
宋乐天叹道:“我能舒服的了吗?这日子是过一日便少一日了。”
明海想着这话没问题啊,日子的确是过一日少一日啊,人人都这样,不过想着他腹泻一天了,身子不舒服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就想安慰安慰他。
“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你还有我不是?”
宋乐天:“我有你有用吗?”
明海:“有用啊,我能照顾你啊,能让你每一日都开开心心的过。”
这话听到宋乐天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了,这不是让他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日子就走啊,一时间悲从中来,哇哇大哭,当然了,只是干嚎,眼泪掉不出来,但是气氛拿捏的十足。
明海一下子就急了,他以前见过宋乐天故意撒野耍蛮的时候,但是哭可是头一次,尤其是嚎的这么大声,声音比明翠花哭的都响亮。
“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吃那什么汤药,害你如此难受。”
刚才宋乐天猜测大夫诊断出了绝症,但是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实只敢,所以哭不出来只是干嚎,现下见明海的样子,心里想着这是实锤了啊,这人啥时候这么慌过啊,心里刚才一直堵着没有宣泄出来的难过顿时涌了上来,也不叫了,也不嚎了,就那么乖乖的坐着,眼泪却开始吧嗒吧嗒的掉。
他委屈啊,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疼他的娘亲有了,高大帅气的夫君有了,钱也有了,结果命要没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控制不住,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明海方才只是着急,现下是真的慌了,手忙脚乱的帮他擦眼泪:“你到底是怎么了,先别哭。”
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没人管,那么自己哭一会儿就过去了,只能自己坚强起来面对以后得事情,但是有人哄着的时候就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止不住眼泪。
明海还从未哄过人,小时候倒是见娘亲偷着哭过,只不过当娘的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根本就没给他哄人的机会,这算是大小伙子上轿头一次了,他就想头一次见小婴儿的糙汉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围着打转只会干着急。
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不要哭了,为夫心疼啊。”
宋乐天被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好了,你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明海一愣:“你知道什么了?”
宋乐天抽抽噎噎的说:“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你不用瞒我了。”
明海皱眉:“胡说什么,你身上的毒一定可以解的,我临行前已经告诉王稻帮忙找药,现下也找了人帮忙打听,你定是会没事的。”
“我是中毒了?”宋乐天以为自己是绝症,没想到是中毒了:“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明海一脸无辜:“你自己中的毒,我如何得知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乐天低声嘟囔:“我也不知道啊。”
明海觉得不大对劲,看他这个样子,似乎真不知道自己中毒了,难道说他不是被赐毒,而是被下了毒?不对啊,如果不知道自己中毒,当初为什么要寻何首乌解毒?
宋乐天见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明海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哪里想差了:“那你……没中毒?”
宋乐天也意识到不对了:“不是你说的我中毒了吗?”
明海:“……”
宋乐天:“……”
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决定得好好沟通一下。
宋乐天:“你为何以为我中毒了?”
明海:“因为你寻何首乌。”
宋乐天:“我那是为了卖钱!该你问了。”
明海:“你不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宋乐天:“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海:“那你也不是皇上的男妃?”
宋乐天简直震惊:“你是有多想戴绿帽子啊,想当乌龟王八你直接开口,我成全你。”
得知他不是皇上的后妃,明海送了一口气,又有些无语,看来自己的猜测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自己还白白的劈了一村子的柴,想想就觉得憋屈。
明海深吸了一口气再问:“所以说你小时候受苦被人欺负,也不是在宫里被欺负?”
宋乐天:“当然不是,我以前倒是去过皇宫,但是在那里还不至于受欺负。”
明海不解:“为何?”
宋乐天:“我是去玩儿的,掏了钱买了票,为什么要受欺负?”
明海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不过没关系,宋乐天也没打算让他听懂:“总而言之,把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删掉,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要胡乱给我安排身份。”
虽然明海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但是通过他问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猜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宋乐天是做梦也想不到,明海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脑子里居然住了一个小八卦精,神展开的本事比他都厉害。
明海摸摸鼻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如你再看会儿书?”
宋乐天被拉出马车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拿什么,倒是手里的那本书忘记放下,一直带到了客栈,所以现在手头也只有那本《桃靥深处》,人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明海:“你确定让我看这个?”
明海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看吧。”
他不知道什么叫社死现场,也没有听说过,但是刚才他深切体验过了,现在别说让宋乐天看带颜色的小画本子了,只要别再提这件事,让演一遍都行,额……演一遍算了,还是念一遍吧。
宋乐天见他的脸色来回变,戒备道:“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呢?”
“没有。”明海一秒都没有耽搁,马上否决。
明海知道,一旦让宋乐天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那必定敢真让自己当场演一遍,所以坚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刚才想的那些事情。
他越是这样否认,宋乐天就越是好奇,他现在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恨不得把明海的脑袋撬开,好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向来天塌下来也能微微一笑的明海,难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看天看地,眼神四处乱飘。
宋乐天觉得明海落在书上的视线貌似不大对,试探着问:“难道说你想给我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