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出场就在水里，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怎么办事的，就这么不在意员工死活吗？短期暑假工就可以这么作践的吗？也不带这么玩的！我要投诉你们公司！”沈心决喋喋不休地对脑海里的系统控诉道。

任谁刚进入游戏便面对生死危机，心态都不会好吧？更别提沈心决这个初出茅庐的纯新手了，说好的新手保护期呢？怎么一上来就地狱难度，这让我还怎么躺平，不行，我要加薪，我要精神损失费，我要举报你们公司不尊重人权！

越想越气，沈心决不禁在岸边潮湿的泥土上画起了圈圈诅咒“浮生若梦”在他离职后倒闭。

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系统无声地注视这一幕，突然不知该说是福至心灵呢，还是人工智能觉醒呢，它有些懂得了人类所谓“无语”的感受。

【员工000，对于您先前的遭遇，因为系统调试的缘故，我未能在您登录后第一时间上线，给予您指导，在此我向您道歉。至于您所言本公司不在意员工死活，因您所处游戏环境中，不构成造成死亡的因素，投诉不成立，若您执意投诉，可以着眼于本系统上线不及时一事。】

系统所言，反倒使沈心决愕然了，他本就是随口威胁的，只是想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也不指望获得什么赔偿，或是投诉谁，没想到这人工智障还真认真地指导他投诉了。

有杆子，好像可以爬。

沈心决内心窃喜，他深谙见杆就爬的道理，既然系统说可以投诉，那他当然得佯装投诉给自己谋点好处。

“咳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声情并茂讲述自己心灵受了多大伤害，逼迫系统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然后系统紧接着说道：【但就算您投诉了，鉴于您身份的特殊性，总部也不会予以处理，所以投诉毫无用处。】

万恶的资本家，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

等等，什么特殊？

“我身份怎么特殊了？”沈心决试探性的问出，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巨富之子、黑夜杀手、他国间谍等一系列身世成谜的特殊身份，因为他确实身世成谜，高中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每月账户里按时打来的钱告诉他还有人记得他，他是有身份的，只是成谜。既然身份成谜，但不就意味着什么身份都可以往他身上套，反正他没有一个确定的身份嘛，如果有人有异议，那站出来啊，告诉他，告诉他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您是本公司成立以来第一个招收的暑假工，直属于董事长管理，因此身份特殊。】

“哇啊！”沈心决惊喜地睁大眼睛，越发觉得他可能是这位董事长的私生子，董事长迫于家中悍妻，不敢将他带回家养在外头多年，但实在思儿心切，因此趁他放暑假用暑假工的名义把他招进公司，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名正言顺的关照他。

我爸他真是用心良苦啊，儿子太感动了。

沈心决自顾自的将活在系统话里的董事长认作了自己生父，感动得无以复加，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对系统问道：“我爸他...不，就是那个董事长他有妻子孩子吗？”

【尊敬的员工000，您可能弄错了，我司董事长是位女士，名叫言如梦，没有结过婚，只有一子，名叫言若生，是我们的总裁。】

哦，是妈啊，抱歉，我相信妈妈您这么爱我，是不会在意我弄错的。

沈心决再度笑开，眼神期待，对系统问道：“那我妈，不，董事长女士她有对你说什么话，要你告诉我的吗？”

【董事长为什么要我给你带话，你们都是现实中的人，董事长想见谁，她可以直接见为什么要通过一个只存在虚拟游戏中的系统？】

哪怕系统的声音是无机质的电子音，沈心决依然能感觉到系统话语中浓浓的疑惑之情，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神情夸张，像话剧台上的演员，感慨道：“小系统，这你就不懂了吧，人类的感情何其复杂，特别是母爱，爱在心口难开，有些爱就是很难开口。”

系统：我知道人类感情复杂，但我觉得你的神经更复杂，怎么就牵扯到母爱了，这是什么逻辑，本系统的CPU都快烧爆了。

关于系统的CPU发热，沈心决一无所知，他洋溢在臆想的母爱中不能自拔，身心都跟浸了蜜一般，眼神迷离，轻声问道：“既然我都直属于董事长管理了，为什么我投诉没用呢？”

人类情感，错综复杂，系统准备暂时按下沈心决话语中的逻辑问题，先工作，尽职尽责回答道：【因为董事长生性自由洒脱，不喜欢处理公务，所以您的投诉送到她那，她应该看都不会看，所以投诉无用。】

好吧，沈心决心中理解道，妈妈的性子，儿子一定包容。

“好了，玩够了，说任务吧，我要做什么，这是个什么故事，为什么我一上来就在水里，还有那个救我的人什么身份，他确实死了吗？”沈心决又瞬间正色道。

他其实挺在意那个当他踏脚石的男子，毕竟那人算是他的初恋，他给出了初吻呢，尽管是求生之举，可也有真情在的，他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也知道，他这种为了求生踩着爱人身体往上爬行为注定不为爱人理解，为了不落入与爱人反目成仇的结局，爱人就这样死在水底最好，没死的话，他不介意再踩一脚。

听到沈心决终于将话题拐回了工作，系统也不再用它有限的容量去运行人类无理的逻辑了，他将客户资料传给沈心决，在沈心决消化资料内容的同时它回答道：【员工000，这是个新手任务，您需要做的很简单，按照剧本扮演您如今的角色，在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其他时间您可以自由发挥，就当是场度假。您一开始在水中，是被这个故事中与您争夺家产的弟弟洛溪推下去的，救你的那个人在故事中的身份是处理您家族财产的律师，他路经此地，见你落水奋不顾身来救你，按照本来的故事发展，你们本会因为这次落水感情加深，继而发展出同性伴侣关系，他将在今后帮你很多。可因为您刚刚的，额，求生之举，他死了，之后的剧情发展会偏移我们的原始剧本，所以您多了一个任务，在扮演好您现在角色的同时完成原本律师角色的剧情，尽力给订制这个故事的客户满意的游戏体验。】

“所以说，你刚刚给我的剧本废了？”沈心决愕然道。

失足一脚，误我终生啊，我去，但我不悔。

【不算废了，只是有部分剧情需要你人工调整，使它回归正轨，但就算完全偏离了客户订制的剧情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客户满意，剧情无关紧要。】

“好的，我懂了。”沈心决露出自信的笑容，远眺平静的水面，水下沉睡着他的爱人，救护车抢救生命的鸣笛声划破空气中的寂静来到他耳旁，律师叫的救护人员来了。

既然如此，剧本废了，只要能满足客户心愿，其他的不是随我发挥吗？

浮生若梦，如梦一般的一场人生游戏，怎么能不痛快玩一场？沈心决想到，趁救护人员没到，小声对系统说道：“把客户的资料原原本本发给我，从此以后，我们原剧本作废，一切听我指挥，OK？”

【好的。】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它本就是个辅助型AI，所以对于沈心决执掌大权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好，沈心决心道，扭过头去，看着救护车和消防车越来越近，两行清泪从他沉静如海的眼眸中流下，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刚刚停稳的救护车辆走去，神情早已悲痛欲绝，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声嘶力竭冲救护人员喊道：“救救他，救救他啊！”

救护人员快步向他跑去，他在救护人员跑到前一不小心又扭到了脚，幸亏救护人员跑得快及时扶住了他，否则他这一摔指不定又要摔出个脑震荡。

“救救他，救救他，他为了救我跳进了河里，把我救出来了可他没能爬上岸，你们快去救救他，救救他...”自己刚刚差点摔了，他却浑然不顾惜己身，抓着医护人员的衣袖，言辞悲切，频频回头望向河面，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为了救他入水的人，好似还想回去跳入水中救那个人。

这番话语，再配合沈心决脆弱不堪、涕泗横流的苍白脸庞，谁还能看出是沈心决踩着救命恩人身体上岸的呢？谁还能猜出律师算是他间接害死的？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护人员也不禁为沈心决的神情触动，眉间流露不忍，低头柔声安慰他，给他披上保温毯，搀扶着他慢慢走到救护车里。

随着救护车鸣笛声的远离，沈心决被送进了医院，凭借角色身份他进入了加护病房，在傍晚时分第一时间得到律师遗体打捞上岸的消息。

稍后，他看着新闻报道中律师尸体的照片，确认律师确实死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放松，他沾床就睡，睡了无比安心的一觉。

他不知道，系统还有件事没告诉他，传给他的故事剧本中也没详写，原本剧情线中的律师不会游泳，见他落水，只是打了急救电话，之后在岸旁焦急等待，根本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他的情节。

所以这个脱离了剧情的“意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如今被他踩入水底间接杀死的“律师”其实和他一样，是现实中的人套了剧情角色的皮进入了游戏，并且因为角色的提前死亡，游戏不能停止，律师角色下的真人不能退出游戏，只能化作阿飘游荡在剧情之中，特别是在沈心决身边。

此刻，他就飘在沈心决病床上空，望着沈心决安然恬睡的面容，咬牙切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