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吴丽霞早就知道,是大伯的牺牲,才成全了她爹和三叔、四叔的自由身,继而成全了她和其他堂哥堂姐的自由身,亲姐姐才能嫁到秀才家,过上殷实的日子。
三叔也极是盼望儿媳妇肚子里的这个,他们都商量好了,若是个男孙,那便倾家荡产也要供他去读书。
谁知那堂嫂竟就一尸两命。
最小的叔叔还没成亲留下子嗣,就成废人了。
原本大伯一家都感念李家的恩情,逢年过节都要送上薄礼,儿女出生后更是去拜了当家主母以示感恩。
吴丽霞更无法理解,爹和亲姐姐的命,竟然也是因为李家而没了!
是了,李家犯的可是通敌判国的滔天大罪,他们家区区十几口性命,哪里够填?!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突地又朝林墨跪下磕起了头,“求姑娘救我吴家!求姑娘救我吴家!”
欠一次也是欠,欠十次也是欠,大不了,她这条命交给林墨了。
林墨沉默片刻,然后说,“将你家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写给我吧。”
这事虽与她无关,但追根究底,李枫婕是沾染了她的因果,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吴丽霞大喜,冲进屋里拿起笔墨问了祖母就全写了出来。
林墨两指捏了一个护持法印,将那张写着众人八字的纸扔了进去,然后双手一撒,法印如一张大网一般,网住了整个吴家。
吴丽霞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整个家里的氛围随之一松,之前沉沉压在头顶的那种抑郁感消失了。
侧屋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
“祖母!”吴丽霞对着林墨又磕了个头后提裙站起,奔向祖母的屋。
等她给祖母喂了水顺口气儿后出来,院中已经没了林墨的身影,供桌上用石子压了一张纸片。
吴丽霞拿起纸片一看,是两个方子,都是寻常的药材,不觉泪流满面。
……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一艘小船上,朱天师正得意地哼着小曲前往那个小岛,猛然间毫无预兆地,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他脸色大变,急急取出丹药服下,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信号弹,砸在了船上。
李付氏正在准备将李家大宅清扫一番,好做足了准备迎接李家两个顶梁柱和她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回家。
若是顺利的话,一家子能齐齐整整过个年。
她正意气风发地站在外院中央,指挥着下人忙这忙那。
连老爷子都无法解决的家族难题,竟让她解决了,虽然这种成就感无法言说,但她也难挡胸中那股得意劲儿。
等到丈夫回来,自会夸她能干。
虽然丈夫命她拼死也要找到族谱将其烧了,她令人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出来;虽然丈夫让她暗中派人去应州将李枫婕杀了,她派去的人还没有回话。但是证据没了,刑部总不能空口白牙定一个一品大将军、一个二品文官的罪吧?瞧瞧,李家的祸事,眼看着不就都解决了?
而她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座她从来不知道的小岛的存在而已。至于宫里那位贵人的生死康健,还有那姓吴的一家几十口性命,与尊贵而前途无量的李氏家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突然一瞬,她觉得整个人晃动了一下。
然后好像有一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威压阴沉沉地从头顶压下来。
看着毫无所觉忙忙碌碌的下人,她心里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次日凌晨的时候得到了证实,李付氏得到回报,说是李家位于京郊城东外的庄子突然遭了一场冰雹。
这眼看就到过年了,还是寒冬腊月,哪里就能下冰雹了?
可是庄上的人就是鼻青脸肿地进来了,说真真就是冰雹,比上回的大雪压塌庄上几栋屋子的屋顶更可怕,这回几乎所有屋子都被砸穿了。庄上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不被砸伤冻伤的,有三个年迈的,竟然一命呜呼了。
那个报信的管事战战竞竞的,虽说如今是严冬,庄子上没什么庄稼,但房屋全毁、人员伤亡,主家照拂起来,自然少不得要多花不少银子。
几乎是要重建整个庄子了。还有伤者治伤,亡者抚恤。
同这些花费比起来,庄子一年才几千两的出息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李付氏心疼得直咬牙。
还没有歇一口气,又有人火急火燎地来报,说是京都城中绸缎庄的库房起了大火。
明明是天大亮的时辰,太阳还没西下,库房就莫名燃烧了起来。
李家在京都城中的铺子有不少,最赚钱的就是绸缎庄子,连带着胭脂铺子,做的都是上层贵妇女子的生意,几乎是李家最主要的产业。
她也火急火燎地喊人去灭火。
到了天黑下来,往东面绸缎庄子所在的方位望去,还是火红一片。
原本临近过年了,是生意最好的几日,哪知就一把大火全烧光了。
不仅库房连带铺面全烧光了,连带了周边一片铺子也全都烧光了。
已经有其他商铺的老板坐到了李府门前,哭喊着要赔偿。
祸不单行,又有一个小道消息被送到她面前。
李付氏这个当家主母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第二日李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李太傅想要不知道也知道了。
一开始他得知是自家产业遭受的损失,倒还没什么,只是当刑部再次传来刚押解回京都的有关青州永怀王于连叛乱的证据中发现了李元真通敌叛国的证据时,他眼前一黑,已经不愿再睁眼看天明了。
到了下午,他挣扎着醒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宫里的那一位。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去求过她,如今李家灭门在即,求一求她,也许还能保下一丝血脉?
当年,前两代的李家家主,将还是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太后送进宫中时,不顾太后自己已有婚约心仪未婚夫强烈反对,更不顾皇上已年逾五十,令太后含泪断绝与李家的关系。后来太后一步一步在空中踩着血泪上位,从未向李家伸出过求援之手,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太后没有母家的支持,最后在立储之时,今上因无外戚专权之嫌,反而取得了先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