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闲聊，但听在林墨耳里，却如炸雷一般令她震惊。
她拿在手里的筷子顿住了。
是啊，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人间的美酒美食？又是什么时候对应付那些勾心斗角之事感到不耐烦的？还有，那个叫叶子牌的，竟然能叫她打上整整一天乐此不疲？
按说，这些好恶明显的情绪，她是不该有的呀。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如今所支配的，只是一具凡人的躯体？
她呆愣半晌，在楚瑜瑾眼中就有了那反噬三日时出现的呆样，楚瑜瑾便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墨墨。”
林墨打了个激灵，“你喊我什么？”
楚瑜瑾问道，“我可以喊你墨墨吗？”
林墨也想起那每月三日自己的蠢样，拒绝的话竟说不出口。
楚瑜瑾见她没有拒绝，心中暗喜，给她夹了一块藕夹，“脆而不腻，荤素相间，很是爽口，你尝尝。”
林墨被转移了注意力，感觉称呼也没那么重要了，心里用力斗争了一下，吃？不吃？吃？还是……吃？！
以前吃和风细露时那种寡淡是怎么过来的？还吃了千万年？
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藕夹，终于没有扛过舌尖诚实的呼唤，将它放进了嘴里。
果然脆而不腻，荤素相间……
管它呢，既然在人间道，就好好享受这短短几十年光阴！横竖现在天地间，都以为她身死魂消了，谁能想到她会在人间道醒来？谁能找到她？
就算找到她，谁还能不许她在人间吃美食了？
吃，必须吃！
林墨打定主意，大块朵颐起来。
楚瑜瑾这才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吃起来，这一天下来空荡荡的心神，一下子就被面前的她填满了。
酒足饭饱，林墨满足地放下酒杯，以手支额，双颊绯红，眼神有眼迷离。
对面的楚瑜瑾也是微醉，如玉的面颊上，隐隐泛着一抹红，那双墨眸，越发在这除夕之夜的烛光中显得深邃似渊。
林墨有些看呆了，喃喃地说道，“你好美……”
楚瑜瑾没想到她说出这三个字，眉头一挑，看着她同样绝美的五官，微微张开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在林墨眼中，他那张红唇，在烛火的侧影映照下，显得愈发的红艳欲滴。
她脑中闪过一副画面，也来不及思考，直接就一个瞬移，扑上去将他一路往后推，最后压倒在了背后的宫墙上。
林墨是做完这个动作，才恍然惊觉自己孟浪了。而事实上，她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也是这样将人压在墙上，至于后面要做什么，她却看不到。
所以她干咳了一声，松开了抵住他胸前的手臂，准备撤离。
然而没想到，楚瑜瑾却紧紧扣住她的肩，一个转身，将她反压在墙上，嘴唇狠狠印了上去。
林墨瞪大了眼睛，觉得记忆中又有一副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唇上辗转的湿意转移了。同前两次不同，她不是随意咬他的唇瓣，他也不是轻浅辄止。
他放软了力道，舌尖开始探索她的口中。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林墨的头顶一点一点向身体四周扩散开来。
她想逃离，她明明可以逃离，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舍……
这具肉体凡胎啊……她闭上了眼……
良久楚瑜瑾才放开了她，以额低额，低声说道，“墨墨，我觉得我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林墨眼睛仍然闭着，轻轻“嗯”了一声，她现在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因为这肉体凡胎，所以她有了七情六欲。可是有了以后怎么办？男人可不是美食美酒一般，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更何况，这男人是东宫太子，未来天子。
前十五年原主受教，女子必是要成亲生子的。这些她从不放在心上，因为原本于她而言，无情无欲无求无诉，便是一个人逍遥又如何？
可是现在……
她听到了楚瑜瑾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继续说道，“前些年，母后一直往我宫里塞人，可我从来不曾看过她们一眼。那是因为，我知道我有要等的人。我终于等到了你……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我等的人出现了。”所以那日在永定王府，他见到她被人暗算，忍不住出手弹出了一颗石子。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根本是多此一举。
那一刹那，她听到了自己心底花开的声音……
“母后知道我心仪于你，想尽快赐婚，将你迎进东宫来。可我没有答应，我那时想若当真只剩三个月性命，我又怎能害了你呢？而且……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楚瑜瑾仔细瞧着她的眉眼，见她一直闭着双眼，便轻轻将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然后放开，低声说，“墨墨，你看着我。”
林墨觉得小心肝儿都在颤抖，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反噬那几日看到话本子里的那些描写，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那就是——动心！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眸，如深渊般凝视着她。
楚瑜瑾紧盯着她，“如今你让我不必担忧这命劫，我便有了长远的打算，墨墨，若我安然度劫，你可愿嫁我为妃？”
林墨眉头拧了起来，她真的没有想过长远的将来。
“你上回说的话，我都仔细想过了。”楚瑜瑾又道，“上回是我不对，我不该以太子之尊求娶你。我想娶你，只是我想而已。也许一开始我的确带着联姻的计较在里面，但那也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啊。什么联姻，什么命格，我们都抛开去。只单单看我这个人，你可愿嫁？”
林墨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自己不过在人间道走一遭，这具肉身百年后，她也许另寻一具，也许回到原处……无论哪一种，这人间道的美食美酒话本子叶子牌，喜则喜矣，断了也就断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是人就不一样了……若心里开始记挂一个人，那个人若走了，自己可不得受千百年的相思之痛？
不成不成！
她立刻摇头，“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