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朵弄不懂林见清，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为了思考一个理由殚精竭虑，但是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重活一次应该有长进，宣朵决定放弃这个问题。

把有关于林见清的问题堆在一起，盖上布，她就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里面怎么纠结缠绕都没关系，她只看见一块布。

聚会那天天气很阴，外面在下小雨，高元金打电话说可以迟一点，路上注意安全。

出门的时候猫朵朵罕见地跟了两步，跟到玄关仰着头望宣朵，宣朵犹豫了一下：“饿了？”又进去给猫朵朵和孙子放了足够的猫粮才和林见清一起出门。

出楼道门的时候宣朵撑开伞，才发现伞骨断了一根，宣朵将耷拉着一片的伞撑在两人头顶：“算了将就一下吧，雨不大。”

高元金约的地方是一家还没开业的清吧，据说是高元金自己的产业。

来之前宣朵以为按高元金说的至多也就十来个人，结果进门时被吓了一跳，来了不下二十个人。而且因为她们来迟了，先来的人已经把气氛炒起来了，围着圆桌的一群人笑着喊着，地上已经堆了很多易拉罐和玻璃瓶。

宣朵愣了愣，林见清不太明显地皱了下眉。高家乐先注意到她们，小跑着过来，招呼她们进去坐。林见清转头看向宣朵：“你……”

宣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现在过敏反应比小时候轻了很多，只要不直接摄入就没事。”

宣朵刚落座就听到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有个人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是……宣朵？”

宣朵循着声音看过去，和对方对上视线，一脸茫然，因为她对对方一点印象也没有。

高家乐笑着说：“哎，是。”又转过头看向宣朵，“你不记得他了吧，方尧，初中的时候摔了一跤脑袋缝了七针，一学期头上都包纱布那个。”

方尧“哎”了一声：“有你这么介绍的吗？我初中干那么多光荣事你不提，拣着丢人的说。”

高家乐笑着回应：“你哪有光荣事，帮宣朵搬桌子？”

宣朵本来听高家乐说头上包纱布什么的还在仔细回想，模模糊糊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但对不上，一听搬桌子整个人像被刺了一下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

方尧玩笑说：“宣朵是不记得我们了，我们可一直记着你呢。”

宣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张口打断或者转移话题，高家乐就快速接过话题：“那是，生气把半个教室男生桌子扔下楼的女生我整个学生时代都没遇见过第二个。”

宣朵后悔了，她不该来的，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一钻，但话题还没结束，方尧很有“眼力见”地接着扩充了这段回忆：“当时不是为林见清来着，哎，林见清是不是也来了，宣朵旁边那个是吗？你们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啊，真不一般哈哈哈。”

高家乐揽着方尧去一边去了，宣朵也无颜再在林见清身边多待，趁有人找林见清叙旧时瞅准时机从林见清身边溜开了。

脱离了林见清的视野范围空气都清新了。

扔桌子那件事，宣朵时隔多年想起来依然会尴尬。小时候宣朵的性格其实是选择性外向，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就会热情许多，但是胆子有点小，对比风风火火的向悦简直称得上懦弱。

至于林见清，宣朵有时候觉得她是和自己一样胆小，有时候又觉得她是冷漠，对“不重要”的事不在乎，更多时候宣朵觉得林见清是不懂怎么保护自己。

小时候的宣朵有点圣母情结，觉得有人需要自己是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林见清收到一封言辞下流的情书时宣朵比本人还生气。

初中生的词汇和生理知识有限，但一些有“经验”的男生会比普通女生多懂很多，那个男生估计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恶心词汇都用上了，一封情书写得像骚扰信，全篇都是露骨的意淫，还有很多下流的形容。

信中的很多场景都定位在班级教室，所以宣朵首要怀疑班上男生。信虽然是匿名的，但是通过对方信中“上课时”“窗户边”“你后面”这样的描述，宣朵怀疑是后半边教室的男生，她站上讲台问了，没有人承认，还有人笑着问她收信人是不是她，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才这么生气。

宣朵没有点出收信人是谁，只问写信的人是谁，但大家难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收信人身上，宣朵当时怒火冲上天灵盖，几乎失去理智，直接冲过去将那个男生的桌子搬起来从二楼扔了下去。扔了一张不解恨，宣朵将旁边还在笑的其他男生的桌子也扔了下去。

一张又一张，直到林见清从办公室回来拦住宣朵：“不是。”

宣朵和其他人这时才知道写信的人是隔壁班的，林见清将那封信交给老师有老师认出了字迹，大家这时才知道收信人是林见清。

宣朵尴尬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随桌子一起扔下去，这时有男生打圆场说：“我看了一下，没坏，搬上来就行了，来两个人跟我一起下去。”

这件事可称为宣朵学生时代最不想回忆起的事件之一。后来回忆起来其实她当时还有一个很生气的点，那就是林见清根本不在意。从看信到被宣朵发现，到去办公室举报，到回来看见宣朵在发疯，林见清全程理智得像一个走程序的机器人，陪尴尬得要死的宣朵坐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宣朵的英雄梦碎掉了，林见清并不需要被她保护。

宣朵在灯光晦暗处靠着吧台发呆，有人端着托盘过来，问宣朵要不要一杯，宣朵抬头张口还没说话，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酒精过敏。”

高家乐绕到她身前，接过了别人递给宣朵的那一杯，又将自己手里拿着的递给宣朵：“你喝这个，这个我特意让人做的，不含酒精。”

宣朵抿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转头问高家乐：“你确定这个不含酒精吧？”

高家乐看起来已经喝过很多，有点醉了，看着宣朵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味道很像酒？我找人做的，为了仿酒精加了点辣，成年人不喝酒多没趣味？”

宣朵又抿了一口，觉得确实有点辣，第一次喝辣的饮料感觉有点新鲜，又喝了几口。

高家乐站在她旁边没走，宣朵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干嘛？”

高家乐突然笑了起来：“你干嘛对我戒心这么重，我知道你不喜欢男生，我不至于没品到这时候还动歪心思。”

宣朵有点尴尬，垂下了眼睛：“哦。”

“不过我有点好奇啊。”高家乐突然说。

宣朵抬起头：“什么？”

高家乐的表情似乎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你那时候拒绝我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喜欢男生吗？你取向意识觉醒得那么早？”

宣朵：“拒绝你？”

高家乐：“对啊，我给你写了情书，那么多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