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清一句“旧情人”,宣朵闷头臊了好几天。按理来说鬼没有脸面,上猫身的鬼也没有,但宣朵还是觉得浑身刺挠,跟有人在她脸上刺花儿似的。
她猜测林见清大概就是随口一说,这一说估计够给王诗芬一次狠狠打击的,毕竟她的思想还停留在远古时代,男尊女卑是她的信仰,结婚生子是她的教条,乍一听说如此狂放言论肯定惊得不轻。兴许担心宣朵损害她的尊严以后还会勤加粉饰。
不过那头的事宣朵现在关心不上,王诗芬有没有被打击到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林见清,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何止瞠目结舌,宣朵简直想尝试掀了天灵盖把里面的水倒一倒,她没有问题那肯定是林见清的问题,但林见清的问题她无法解释,那就还是她的问题。
迷思中宣朵甚至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混乱,她的前女友不是夏汀,而是林见清。
总之宣朵这几天对着林见清都是惊疑不定的,也不敢让林见清随便乱摸乱抱了,林见清一伸手她就满地乱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猫猫是战胜不了人类的,宣朵最后还是被林见清抓住了。
林见清用手捋着她如果有意识此时肯定竖起来了的背毛,十分轻松愉快地说:“跑什么?生气了?”
你问人是否生气不该是这种挑衅的语气啊喂。问猫当然也不可以。
宣朵微微发着抖,林见清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自然地凑近埋在她毛里闻了闻,做下判断和决议:“要洗澡了。”
宣朵对天发毒誓,她真的是有反抗的,现在的局面她也欲哭无泪,但她真真是完全无辜且无助的。
宣朵没想到自己做人时一生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做猫居然体验了一把“强|制|爱”。
她的两条前肢被绑在一起,两条后肢也被绑在一起,差一根棍就是上架的烤乳猪造型。
林见清把她固定好,手把她摁住,万分温柔体贴地提醒:“我要开水了哦。”
花洒喷射的水柱浇在她的毛上,像暴雨淋湿她的身体。宣朵在内心祈祷:冲一冲就好冲一冲就好,不用上沐浴露。
但林见清显然没有体会到她的心声。
被糊着泡沫的手搓洗的全过程,宣朵从颤抖,到僵硬,到无助,到悲鸣,到放弃。
洗完澡吹干被放进被窝时,宣朵竟然有种“不清白了”的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可言说的罪行,但“凶手”合法合理,她不能报复。
或许是洗了一次澡激发了林见清的热情,让她对猫朵朵更加爱不释手,有些时候甚至有些……猥琐。宣朵只能在猫身体里被迫感受林见清的“私享爱意”。
宣朵尝试和猫朵朵沟通,能不能换回来,这做猫的日子她快过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她的底线在极限降低,而林见清还在疯狂试探。
而猫朵朵像睡死了一样沉默,宣朵也没有胆量再过一次敏强行换回。
宣朵想起向悦说的男子爱上一条蟒蛇的新闻,林见清会爱上一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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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向悦婚期林见清也忙起来了,这导致宣朵得以解脱——一部分。
林见清现在太丧心病狂了,连睡觉都要抱着她,还“上下其手”。
宣朵以前是没有羞耻心的,她觉得身上的毛就是自己的衣服,现在感觉这衣服穿不穿都一样,该暴露不该暴露的都一览无余。只要她没有完全放下人的羞耻心,就一直感觉自己在被“非礼”。
宣朵每天都在天人交战,一会儿觉得做猫要有做猫的觉悟,自暴自弃算了。一会儿又割舍不下作为人的神智,总觉得……不好意思。
她现在见到陌生人都会有一种衣不蔽体感,只能拼命往林见清怀里钻。
等林见清忙起来了,就不再时时刻刻抱着宣朵贴贴了,宣朵得以喘息,林见清忙工作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窥探,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跳到林见清腿上让她梳毛,还要保证——尽可能保证不要让她对自己做别的事情。
单纯撸猫其实宣朵还没有这么神经过敏,谁没有过对宠物萌生出跨物种爱意的冲动呢,虽然林见清冲动得久了点。但是林见清有时还会以非常黏腻缱绻的口吻叫她“朵朵”,叫得宣朵毛骨悚然,不断提醒自己她在叫猫她在叫猫。还有偶尔快滴出想念来的眼神。
宣朵不由得担心,猫的寿命最多也就十几年,林见清现在这个样子,失去猫朵朵那一天该有多难过啊。
彩排过果然有彩排过的效果,向悦正式婚礼那天一切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彩排时的混乱吵闹。
宣朵的骨灰被林见清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她的罐罐被腾空了,里面的粉末进一个不足巴掌大的木匣子里。
宣朵看见自己被倒出来的时候都惊了,自己烧了之后只剩那么一点了吗?
林见清好像也奇怪了一下,还愣了愣。
林见清揣着宣朵的骨灰匣带着宣朵一起上路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宣朵感觉自己被装进小匣子之后有点憋闷,像身体被空气挤压了一样,连跑跳都没兴致了。
再见到夏汀,宣朵还算平静。死后几个月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宣朵会审视自己的内心——反正已经死了,看待再激烈的情绪也很平淡。
要说她一点都没有怨过夏汀,那有点自欺欺人。因为她发现现在好像那些冷漠,对峙,敷衍,成了她和夏汀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而最初的心动,后来的拉扯,试探,得偿所愿的喜悦,好像都罩在一层雾里看不分明。
不过自作多情的事,本来就不该怪别人。现在宣朵看夏汀,真的有种已死之人的云淡风轻。
她知道夏汀一定会来,因为这里可以见到林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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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宣朵认识夏汀还是通过林见清。
高考之后林见清失联了一阵,后来大学她们去了同一座城市上隔壁大学,宣朵还是偶然听同学提起才知道。
那个同学和林见清同校不同班,跟宣朵说的时候也是随口一提:“我听说她的分是可以去B城的,不知道为什么来Z城。如果不是我跟她打招呼她应了我,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宣朵听到这个消息“哦”了一声,好像想问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想问。
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她理解,她们早就回不去了。这次她没再凑上去。
重逢是巧合。有一个省级竞赛可以跨校组队,队友跟她说拉了个隔壁学校学金融的大佬,说她编程很厉害,宣朵没多想就同意了。见了面才知道是林见清。
那次会议宣朵姗姗来迟,外面下大雨宣朵淋湿了半头,抖着伞跑进实验室说不好意思。她方向感不太好,下雨天外面人少拉不到人问,学长租的实验室她找了很久才找到。
学长说没关系,问她要不要纸擦一擦,宣朵张口没来得及回复,旁边递来一包纸,那只手纤细白皙,宣朵一边接过一边看过去,将要脱口的“谢谢”卡在了嗓子里。
宣朵的嘴无意义地张合了一下,最后还是补出了那一句“谢谢”。
林见清的声音低而轻:“没关系。”
旁边有人好奇问:“诶?你俩认识?”
学长笑说:“怎么会不认识?她俩初中玩得可好呢,听说高中也在一个学校。”
宣朵茫然看过去,学长挑了挑眉:“不记得我啦?当初向悦组织郊游,我去了的。”
见宣朵还是一脸茫然,学长又进一步提示:“我弟拉着我去的,我当时读高一,跟你们一堆小孩儿都说不上话,幸好有个跟我一样的倒霉蛋。你不记得了?我们俩是最高的。”
宣朵有点尴尬地应了一声:“啊……”
学长看出她还是没想起来,又说:“你那次好像误吃了什么东西还进医院了。”又笑着看了一眼林见清,“她当时哭得可厉害了,抓着你不撒手,两个大人才拉走。”
宣朵不敢去看林见清的表情,只想赶紧结束这一话茬,哈哈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当时过敏了,其实没事。我们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开始吧。”
学长还不依不饶:“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弟弟特别指了你,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宣朵抿了抿唇:这话题硬是过不去了是吧。
学长:“你猜他为啥跟我说?”
宣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学长眨了下眼:“他当时喜欢你。”
宣朵这下是真无语了。
学长大笑:“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他女朋友都谈了两个了哈哈哈。他还跟我说他初三的时候给你表过白,被你拒了,但怎么拒的死都不肯跟我说,你还记得怎么拒的不,我回去好嘲笑他。”
宣朵认真想了想,她真不记得有人跟她表过白,初三……初三她一心忙着学习,都没怎么跟异性接触过,更不记得有有人跟她表白还被她拒了的事,只能如实说:“我不记得了。”
学长耸了耸肩遗憾道:“那我没得嘲笑他了。不过你不记得也正常,他单相思嘛。”
宣朵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