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筠坐上了回江家的马车。中途,江怀谨言有事下了马车,苏灵筠明知这只是借口,却没有戳穿他。
心中烦闷,苏灵筠将窗帷挑起,看外头的风景,她的前方是东湖,湖中遍栽荷花,此时已是夏日,湖中的荷花已经盛放,远远望去似锦云般烂漫,小舟荡桨穿梭其中,舟上坐着采莲的姑娘。
一阵荷风拂来,将苏灵筠心中的闷气吹散开来,她心情刚转好,马车就突然停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叫骂声:
“没长眼睛?没看见是我们先过的么?”
“到底是谁没长眼,明明是我们先过的!”苏灵筠的车夫道。
“放屁!赶紧退下去,让我们先过去。”对方气焰嚣张,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公子怎这般不讲道理?应当是你们退下去,我们桥都过了一半,你们才行了几步?况且我们后头还有马车,实在难退,你们才一辆,退下去不是很轻易的事?”若换在平日遇到这等蛮不讲理的人,车夫早就爆粗口了,但碍于车内坐着苏灵筠,只能好声好气地道。
“你们车多了不起?我还偏就不退,你奈我何?”对方索性耍起无赖来。
苏灵筠心头无比烦躁,不愿意与人争执不休,掀开车帷看了眼情况,她们的马车正在过一座拱桥,对面也来了一辆那车,拱桥不是很宽,实在容不下两辆宽大的马车同时经过,但她一看车所处的位置便知是对面的人耍赖。
苏灵筠心中有些不悦,遇到这种无赖,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然总不能当街打起来吧?人家不要脸,她还要。
“无需争了,我们退吧。”苏灵筠语气平静地与车夫道。
苏灵筠话音刚落,对面的车帷蓦然掀开,从里面钻出一年轻英俊的男子,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灵筠,“苏……苏小姐,是……是你啊……”他的声音惊喜中透着紧张。
听那声音,苏灵筠辨认出是方才张嘴叫骂的人,见他认识自己,她不禁多打量了他一眼,蓦然认出她是先前阻拦她的轿子,轻薄过她的登徒子,秀眉不觉一蹙,“我并不认识你。”苏灵筠冷声道,言罢就要放下车帷。
“慢着!”沈凛着急地喊道,连忙解释当日的事,“苏小姐,当日的事是个误会,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
苏灵筠脸色微变,忙打断他,“这位公子,我真不认识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再任由他说下去,旁人只怕要以为她与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
沈凛也不是个傻子,瞬间明白过来她是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坏她声誉,不禁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于是道:“啊……抱歉,是我认错了人。今日的事……嗯,也是个误会,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声音小心翼翼地好像对面是自己祖宗一般,然而当他面冲自己的车夫时,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蠢货,还不快给他们让路。”
车夫闻言一脸的无辜,有他什么事?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全被他家这位小公子说完了,结果还要挨骂,他委屈地退下去,给苏灵筠的马车让路。
车帷放下,隔绝了沈凛痴痴的目光,他跌坐回软榻上,心中怅然若失,身旁两名艳姬凑到他面前,一个手抚向他的胸膛,一个搂着他的脖子,皆娇滴滴地唤道:“沈公子……”
沈凛烦不胜烦,一手抓住一个甩到一边,“都老实地待着,别碰我。”言罢又忍不住嘀咕了句:“烦死了,做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两名艳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另一马车内,苏灵筠端正挺直地坐在榻上,心情再一次变得烦闷。
“真是冤家路窄。”
耳边传来素竹的抱怨,苏灵筠瞥去一眼,没说话。
素竹忽然想起一事,“小姐,说起来,您大婚之时我见过他。”
苏灵筠蹙了下眉,问:“他也是宾客之一?”
素竹很确定地点头,“当时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就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他没错。”
苏灵筠没想到这轻薄浪子和江家人竟然认识,她记得他当初说了句他爹是侯爷,难不成他真是什么侯爷之子?
苏灵筠想到方才他改口说不认识自己的事,眉头微展,这男人虽轻浮浪荡,却有几分眼力见儿。
“小姐,这人变脸变得真快,没见到小姐时,那般嚣张跋扈,一见到小姐,就跟被捋顺了毛的狗一样,奴婢总觉得,他对小姐您………”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灵筠一个斥责的眼神堵了回去。
苏灵筠自然看到了他方才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模样,只不过他那样的人估计就是个色中饿鬼,没脸没皮的,见到哪个好看的姑娘不喜欢?
苏灵筠回到江家,先去给薛夫人请安,才带着素竹回了听雪院。
江怀谨不在,偌大的新房只剩下她和苏竹,作为新妇,苏灵筠暂时没能参与管理家务,闲坐无聊,她只能看看书,与素竹下下棋打发时间。
连着下了两盘棋,素竹都输得一败涂地。
“小姐,奴婢不下了,每次都赢不了,明知奴婢棋技烂,小姐也不肯让一让,一昧大杀四方,有何意思。”素竹其实有些困,便故意耍起小性子,然后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去了。
“明知棋烂,也不肯用一下功。”苏灵筠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道,事实上她已经让她许多,她自己没耐心,慌慌张张,看不出来,苏灵筠和她下棋也很没意思。
轻叹一声,苏灵筠慢悠悠地收拾好棋子棋盘,突然想到李氏与她说的那些话,迟疑片刻,从箱子里拿出那嫁妆画,走到床边坐下,随意地翻看起来。
这些嫁妆画苏灵筠先前看过一点就撇下了,这些画太伤风败俗,她看不下去,画中男女不止白日宣.淫,且寻欢之地实在令人不可思议,桌椅,妆台,秋千架,连浴桶内都可以……这种事难道不是应当在黑灯瞎火,在床上摸着做?
这次看,苏灵筠尽量摒除内心杂念,只想着李氏说的那句闺房之乐,然后把画中男女想象成自己与江怀谨。
慢慢地,她开始面红耳赤,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羞涩,难道做这种事真的有乐趣可言?
一想到新婚之夜那可怕的经历,苏灵筠立即否定,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有何快活可言?她觉得痛苦,也没感觉当时江怀谨有多快活。
苏灵筠没意思地合上册子,起身就要把它放好,却差点撞到前面的来人,一抬眸,对上江怀谨隐隐透着不悦的深邃眸光,吓得她一激灵,册子掉到了地上。
江怀谨目光往下扫了眼,一对在浴桶内交缠的男女便落入他的视线之中,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双纤秀的手蓦然伸过去,慌慌张张地把册子合上,拾了起来。
“夫……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苏灵筠抱着册子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目光闪烁不定,不敢直视江怀谨此刻异样的眼光,她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让她钻进去。
为何她总在他面前出丑?
“刚回。”江怀谨的目光从册子移至她的面庞,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害羞能像她这般,整张脸都红得如上了胭脂的颜色,耳根,脖子,没有一处能够幸免,要是褪去那一身衣服,整个人大概就像是煮熟的虾子,因为这念头,他不由莞尔。
羞耻让苏灵忘记了端庄持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夫君……不是,不是这……样的。”苏灵筠见他笑了,只当他是笑话自己,心中很是羞耻,她想要解释,但声音却越来越虚,头也越埋越低。
这根本无从解释。
“不是哪样?”江怀谨见她这样,莫名地想逗她两句,“娘子不必害羞,看这种东西原是人之常情,就没有人不看的。”
苏灵筠处于慌乱中,听不出他语气的戏谑,当了真,抬起头问:“真的么?”
江怀谨被她突如其来的天真给噎了下,她听不出自己的调侃,他只能顺着她的话接:“真的,娘子若爱看,我那有更香艳刺激的。”
还有更香艳刺激的?她方才看的那些已经够让人难为情,苏灵筠撞上他那幽邃无际的湖瞳,心中不禁一慌,“不……不,我一点都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