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辛眉的日子越过越糟。柳嬷嬷清楚江千岭不会护着辛眉后,从一开始的用竹条打她,到后来直接对她拳打脚踢,辛眉除了那张脸,身上几乎全是青紫的伤痕。
柳嬷嬷不动她的脸也不是怜惜,而是知道江千岭每晚都会要她,怕江千岭看了不高兴,这才不在她脸上留伤。
辛眉不敢反抗,除了偶尔抬手阻挡一下,一般也都咬着牙忍了下来。她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柳嬷嬷是因为江千璟才如此对她,辛眉很清楚地知道,若非江千岭默许,柳嬷嬷根本不敢这般折磨她。
这日午后,她在后花园拔草,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快要下雨的样子。柳嬷嬷看了一眼天色,自己先溜了,临走还让辛眉干完活再离开,不然就让她好看。
辛眉抬头望了望,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柳嬷嬷走了以后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小院子跑去。这天眼看着就要打雷下雨,她可不想在阵阵雷声中淋雨。
乌云像浪似的卷到头顶,这场雨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许多。她用一只手挡在头顶,可雨越来越大,很快,眼前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辛眉一抬头,发现自己跑到了风华院门口。此时院门紧紧关着,四周看不见一个人。
她犹豫了片刻,直到一道闪电劈下,她才飞快地跑到了檐下躲雨。可老天爷好似就在为难她,她正站在檐下绞头发,忽听身后门开。
辛眉猝不及防地转过头去,却见江千峤醉醺醺的站在门后,看见她的那瞬间,江千峤眼里的温和瞬间变成怒火。
“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辛眉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觉膝窝一痛,耳边伴随着他的怒吼,整个人摔进了雨里。
里面的丫鬟听见动静赶了出来,春梅见状心中暗笑,吩咐几个小丫头将人按住,走到了辛眉面前。
辛眉被按着跪在地上,她的腿应当是断了,膝盖钻心地痛。她抬头看向江千峤,江千峤并未阻止春梅的举动,一言不发地回了院里,言外之意就是将辛眉交给了春梅发落。
春梅见状脸上得意更甚,举起手一下一下地劈在辛眉的右脸上。春梅应当是用了全力,没打几下辛眉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耳边嗡嗡响着,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够了。”江千峤再一次出现在院门口,他将手中的伞丢向辛眉,冷冷道:“滚吧。”
辛眉顾不上捡地上的伞,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风华院,生怕他反悔,将自己捉去折磨。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雨里,心中忽生孤独之感,天地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地。
辛眉浑身颤抖着,疼痛、饥饿、寒冷冲击着她的意志。辛眉想,难道她真的错了吗?她真的不该杀江千璟?
不是这样的。
她不自量力,她天真,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江千璟杀了她在乎的人,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她杀了江千璟,却只能生不如死地活着。
辛眉大声痛哭起来,似要把所有的委屈、不平都喊叫出来:“我没错!我没错!”
她跪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若疯狂。
待她止住哭声,一个娇媚的女声忽然出现在她耳边:“哟,这怎么有只落汤鸡?”
辛眉抬头看去,云揽正站在她面前,说话的则是替他撑着伞的青雀。
因沈思妄的事,辛眉对云揽充满了痛恨和戒备,不由撑着手往后退了几步。
却没想到云揽突然俯下身捂住她的眼睛:“别用这双眼睛这样看我。”
想起云抚的话,辛眉垂下眸子不再看他,任凭他将自己抱到江千岭的书房。
云揽将辛眉放在椅子上,辛眉全程垂着眼不说话,只听江千岭问云揽:“怎么回事?”
云揽道:“半路捡了条断了腿的小狗,就给你送了回来。”
她浑身湿漉漉的,右颊肿起,右耳还在往外流血,确实像一只可怜兮兮的丧家之犬。
江千岭半蹲下身,想去看辛眉膝上的伤。
辛眉忽然勾住江千岭的脖子,她的眼睛亮亮的,弯成月牙形状,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兴奋。她俯身在江千岭耳边说道:“江千岭,我一点也不觉得我杀江千璟错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她,我只恨自己下手还不够狠。”
江千岭眼睛微微睁大,猛地掐着辛眉的脖子将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辛眉沿着柱子滑落在地上,却仍是不肯住口:“江千岭,你知道我是怎么杀她的吗?我把一支弩箭插进了她的胸膛,现在想来,我下手太快了,我应该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心戳出一个大窟窿,让她死得再慢一点,再痛苦一些。这样,我才解气啊!哈哈哈哈哈……”
“闭嘴——”她的话让江千岭红了眼睛,辛眉的笑声在江千岭耳中是那般刺耳,他不想再听见,于是他伸手掐住了辛眉的脖子,想让她停下来。这一刻,他心中嗜血的杀意被激发到最顶端,他想把手中的脖颈狠狠碾碎。
直到一把纸扇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阿岭,她要死了。”
云揽的话让他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放开了掐着辛眉的手。
新鲜空气进入胸腔的一刹那,辛眉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江千岭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辛眉却恨恨地盯着云揽,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恨一个人的多管闲事。
云揽却若无其事地朝她笑了笑,甚至离开时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江千岭抱起她,挥袖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将辛眉放在了桌上。
辛眉简直恨红了眼:“江千岭,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江千岭抚了抚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很有用不是吗?阿眉,你恐惧得在发抖,我就是要你害怕,要你再不敢说出让我伤心的话。”
辛眉用仅剩的一只手拼命抵抗着,她哪里是江千岭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江千岭握住了腕子。
辛眉急得用腿踹他,却被他牢牢压制住:“江千岭,你现在就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江千岭轻笑一声,低头咬破了她的唇:“我恨不得现在就咬断你的脖子。”
感受到辛眉的颤栗,他蹭了蹭辛眉的脸,语气软和下来:“做到你求饶好不好?”
可辛眉今夜却怎么都不肯吭声,不知折腾了多久,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江千岭,你杀了我吧,我好痛啊。”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听见江千岭在她耳边说道:“我不杀你,杀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生生死死,我们都要在一起,你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我。”
她看见他的眼神那样痛心,仿佛是自己伤害了他一样,辛眉简直气得想笑,这个疯子!
那夜之后,辛眉更不爱说话了,她也不再哭了,整个人呆呆的,哪怕是柳嬷嬷打她,她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活得像木偶一样。
这反倒让柳嬷嬷觉得不解气,于是她开始在吃食上克扣辛眉。
辛眉本来一天也只能吃上一顿晚饭,但这几日柳嬷嬷日日让她干活干到月上中天,辛眉到厨房时早已没了饭菜,她饿得只能靠喝水充饥。
压在她身上的活越来越多,她每天饿得眼前发黑,本来就瘦削的身体如今已如枝头枯叶,仿佛再来一阵风就能完全吹落。
这夜她蹲在池边喝了几口水,却忽然闻见包子的香味,她猛地回头,崖风正站在她身后,手上还捧着几个包子。
见她回头,崖风将包子递给她:“吃吧。”
看着辛眉狼吞虎咽的样子,崖风心里有些酸涩,但下一瞬间,他若有所感地侧眼一看,吓得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只见江千岭站在暗影里抱臂看着他们,眼中没有愤怒和责怪,却莫名令人心惊。
第二天晚上,辛眉回房时江千岭已经在了,他坐在桌边,桌上还放了几个包子。
辛眉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江千岭点点头,辛眉饿得不行,忍不住吃了起来。
她刚吃了半个,只听江千岭幽幽地说道:“这馅可是用崖风的手做的,好吃吗?”
辛眉动作一顿,听明白他的意思后,立刻跑到门外开始吐了个昏天黑地。
“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可听起来仍旧在颤抖。
“他敢违背主子的命令,自然是杀了。”他语气淡淡,就好像死的不过是一条狗、一只猫。
辛眉呆呆地看向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之后一段时间,辛眉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常常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她神情淡淡的,眼中一片木然,饿了就摘窗前的桑叶充饥,渴了就饮几口池子里的水,虽然日渐消瘦下去,但好歹还活着。
江千岭很不喜欢看她这种模样,辛眉越不出声,他便越爱折腾辛眉。他最近都在辛眉身边睡到天明才走,或许是不喜欢辛眉把自己搞得乱糟糟的模样,他临走时还会替辛眉穿衣梳头。
辛眉随他鼓捣,全当他疯了。她困得不行,待江千岭替她梳完头,她便自顾自趴在梳妆台上闭上眼睡觉。直到闻到熟悉的药味,她才睁开眼从黑衣女子手上拿过药碗照例喝下去,可这次她才喝完,就立马呕了出来。
“抱歉。”看着地上黑漆漆还伴着些青色的药汁,辛眉立马蹲下身去擦。
江千岭淡淡道:“葵铃,你再去熬一碗。”
“是。”
葵铃随江千岭走出屋子后,江千岭忽然问道:“她最近都吃了些什么?”
葵铃想了想,向他如实禀报:“这段时间姑娘去厨房时都已错过饭点,因此只能摘些桑叶充饥。主子,要不要……”
江千岭看着院子里的桑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把桑树砍了。”
葵铃微微一愣,随即回道:“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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