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眉再一次陷入了两年前的噩梦之中。
如成香所说,给江千岭下了情蛊后,他失去了以前的一切记忆,却没来由地爱辛眉。连香秀都看出了不对劲,辛眉却愣是当做看不出来,仿佛只要不说破,一切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或许是老天爷为了惩罚她的贪婪,就在二人成婚当夜,江千岭想起了一切。
她的红盖头被掀开后,看到的不是那个心心念念都是她的淮生,而是对她漠然无比的江千岭。
他冷冷地丢给辛眉一张纸:“这是休书,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干。”
辛眉拉着江千岭的袖子求他别走,江千岭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他眼中的嫌恶深深刺痛了辛眉,她追出去朝江千岭喊道:“淮生,你许了我一辈子的。”
江千岭停下脚步,转身朝她一步步靠近,他眼中的嫌恶变成了愤怒:“辛眉,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不是淮生,我的名字叫江千岭。你要的淮生,从来就没存在过。”
辛眉无法反驳,可她也不甘心就此放弃,她在江千岭身后跟了三天,江千岭也不赶她,让她在身后跟了三天,直到江千岭体内的情蛊失控。
那是一个雷雨夜,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的,她只记得江千岭变得很可怕,她一直跑一直跑,跑进了一片芦苇丛里。
可是江千岭的身影一直在她身边,她甚至觉得江千岭是在猫捉老鼠般逗她玩。放任她跑,却不肯真正放过她。
她忘不了芦苇丛里细小的石头硌着她的背,她的肌肤被锋利的苇叶割伤,她疼得嘶喊,疼得讨饶,可江千岭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从未将过如此可怕的江千岭,闪电划过,照亮他的脸,俊美无比的脸庞在辛眉的眼里变成了吃人的恶鬼,他仿佛正在啃食她的肌肤血肉,将她吃拆入腹。
就在她以为噩梦已经过去时,江千岭抱起她,将她带入一间楼中,她那时不知道那时什么地方,只知道那里甜腻的香味和奇怪的叫喊声让她很不舒服。
接下来七天七夜,她都被关在楼中的一间房里。江千岭似乎把他所有的恶劣都宣泄在了她身上,她的求饶只能换来更加暴戾的对待。
她呆呆躺在床上,身上一动就疼,于是她只能睁着大眼睛盯着床顶,思考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江千岭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忍不住再一次大哭出声,可此时的江千岭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她的崩溃就像新鲜的血液,将他刺激得更加疯狂。
好在,江千岭几天后恢复了正常,他的红眸终于褪去,漆黑的眸子盯了辛眉良久,一言不发地为她穿好衣服。
当辛眉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江千岭忽然抓住了的手腕,辛眉下意识地开始发抖。
“抱歉。”江千岭的声音低沉冷静,让辛眉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对辛眉说:“如果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你跟我回帝京,我娶你。”
“你不是淮生,我不嫁你。”
辛眉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独自往家里走,严格来说,她并非一个人回家,她知道江千岭一直跟着,却从未现身。直到她回到家,扑在焦急等待她的娘亲怀里是,她才意识到噩梦终于结束了。
原来她想错了,两年后,她的噩梦重演,可是她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辛眉睁开眼睛,她此时已不在欢楼,而是回到了宁国公府。江千岭正坐在床边为她上药,像是怕弄痛了辛眉,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但其实辛眉已经不痛了,这药的效果很好,敷在伤口上凉凉的,虽然手还使不上劲,但血早已经止住,现在辛眉的手腕上的伤没什么感觉,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上没什么力气。
看着江千岭专注的模样,辛眉忍不住开口唤他:“江千岭……”
“别说话,”他眼都未抬一下,说话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很温柔,说出的话却让辛眉不寒而栗:“你最好别发出声音,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掐死你。”
他此时看似平静,辛眉却能看出他眼底的无法散去的阴郁,她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手腕的伤口被江千岭用纱布细细包好后,辛眉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见他一直瞧着自己的脸,辛眉转过头,害怕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直到江千岭掀开被子去解她的衣襟,辛眉才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腕子,大颗大颗泪珠落在枕头上,看向江千岭的眼里全是恐惧:“不要……”
“我说了,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江千岭朝她温和一笑,却没有停下动作。他好像又变成了一头野兽,只是那时是无意识地伤害,此刻则是清醒地折磨。
接下来几天,辛眉似乎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
白日里江千岭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除了送饭的丫鬟,什么人都见不到。房门和窗都被锁上,她便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借此看看外面的光景。
四月的天光正明媚,阳光从洞口照进房里,辛眉靠在窗边看着灰尘在金色的光束中跳舞,直到光束消失,她百无聊赖地扒在窗上看外面的花草树木,听窗外的虫鸣鸟叫打发时间。
这日晚上,江千岭来房间时,辛眉正蜷坐在墙边,见江千岭来,她又往墙角缩了缩,但显然没什么用。江千岭大步走到她面前,将人抱到了床上,扯着她的手给她上药。
“江千岭,你真的是在给我治伤吗?”看着深神色专注的江千岭,辛眉说出了这七天里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叫喊有些沙哑,还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江千岭明明每天帮她上药,但她手上仍旧没有力气。起初她以为是伤了经络的缘故,直到她的整只手臂都开始使不上力气,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江千岭的药,不是给她治伤用的。
听到她的话,江千岭毫不意外地揉了揉她的头。他吻着她的发梢,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阿眉,其实你一直都很聪明。”
他的残酷让辛眉想要远离,她想将手从江千岭的手里挣脱,辛但她的右臂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不仅如此,的整只手臂都没了知觉,仿若不存在了一般。
江千岭却似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随手放开了辛眉的腕子,辛眉的手臂毫无预兆地垂到冷硬的床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可她完全没有感觉,仿佛只是一件物品掉落而已。
下一刻,她落入了江千岭的怀抱,辛眉又开始哭,这段时间她的眼泪似乎特别多,但对于江千岭却没什么用,甚至还会惹怒她他。这时候,辛眉真的很想杀了他,可她不敢真的动手,她怕他毁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更怕他把自己放进棺材里活活闷死。
江千岭是最了解她的人,自然也最知道怎么让她痛,怎么让她怕。
深夜,江千岭在床边穿衣,辛眉曲腿坐在床上,她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臂抱住双腿,头埋在膝盖上缩成一团。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低沉沙哑,显得十分疲惫:“江千岭,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江千岭冷哼一声:“杀你?还早得很。”
见她有气无力的模样,江千岭揉了揉她的头,语气从冷酷变得柔和:“在房间里待闷了吧,天亮后便放你出去。”
“你要放我走吗?”辛眉抬起头,手指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袖角,眼中出现一丝希冀。
她的眼中的泪还未消散,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分外惹人怜。江千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那样好看,胜过春日里的百花绽放,可如今在辛眉眼里却是无比残忍。
他俯身凑在辛眉耳边幽幽说道:“你做梦。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得呆在我身边,你若死了,我就把我们的骨灰拌在一起,生生死死,你都别想离开我半步。”
辛眉的眼神在江千岭脸上流连许久,复又低下头去,她相信江千岭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他已经疯了。
所以要把她也逼疯。
江千岭走后,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递给她一碗黑乎乎,闻起来就苦得要命的药。辛眉愣了一会儿,什么都没问,接过药碗一饮而下,她大概也能猜到这是什么药,只不过她不在乎了。他们俩之间,若是再纠缠不清下去,那才是笑话。
黑衣女子离开后,门又被紧紧关上,不留一丝缝隙。辛眉赤着脚走到窗前,往那一个小小的洞口望出去,外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宁国公府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千岭真的想把她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