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

谢岐开枪了。

五曜的外表构造已经与真人无异，为了方便潜伏，启明甚至连血液都模拟了出来，如果不是重伤，绝对看不出他们并非普通人。这么多子弹倾泻过去，彻底摧毁了昏迷中的启明的胸腔。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启明这样的先进型号改造人都陷入了困境，而他却只在最初感受到了痛苦。等到痛苦过去之后，他居然像是对这片特殊的环境产生免疫了一样，现在甚至感觉比平时还要轻松。

谢岐戴上了隔温手套，从面前的空洞中取出了那个泛着金光、仍被启明的星能保护着的匣子，心说不妙。

在传闻中，启明的意识并非寄托于某一具特定的躯体之中，在外行动的“启明”都不过是他子机，是被创建的游戏角色一般的存在。无论杀死这些游戏角色多少次，都无法伤害到屏幕外的玩家。

和昏迷过去的几人不同，谢岐的力量似乎在这片诡异的空间之中被增幅了数倍，他的力量轻松地侵蚀了启明残留的星能，碾碎了手中的匣子。

谢岐松开手，看着金沙一般的东西从指缝间坠落。

确实是子机。

“无所谓了，干掉一个分身也不错，”他抖了抖手套，金沙簌簌落下，他又把启明的残躯往旁边踢了踢，给自己多留了点地。

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早就陷入了幻觉、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几人周围全是倒塌的建筑，谢岐试验了一下这些建筑遗骸的稳定性，发现它们大多都很牢固，就朝上跳了几次，站在了一处高地上。

与其担心启明的报复，不如先担心周围的环境会不会让他倒霉，自己这边可是有三个人都在昏迷中。

看这些东西，不像是在鸣沙城，也不像是在第二基地里，甚至不像是这个时代的造物，反而更像是……过去？

被称作“黎明时代”、曾承载了无数希望，但最终被陨星摧毁的那个过去。

是又一重幻境，还是说，他们真的不小心进入了星池？

谢岐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但也无暇多想，他很快就往下跃去，回到了队员身边。

他的视线在昏迷中的三人脸上滑过，华霰的脸上仍然带着怒意，攥紧的拳头上沾满了启明的血迹；切茜娅深红色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神情，长刀插在了一旁的地上，其他武器失去了控制，也散落在了身边；露可本来没有表情，可突然间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小臂上也浮现出了血色的蔓状纹路，时显时隐。

纠结片刻，他下定了决心，召出了虚拟机-玛尔斯。

控制着虚拟机-玛尔斯将三人搬走，带到废墟中一处隐蔽又坚固的地方藏好之后，他决定先单独行动。

“留在原地保护好他们，我去周围看看。他们要是快醒来了就自动回到背包里。”

确认黑甲的虚拟机接收到预设指令之后，谢岐就转身离开了几人。

他几乎什么也没带，轻装上阵，花了些功夫才走出了这片废墟，好在途中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队员那边不用担心，虚拟机并非活着的“人”，并不存在精神力，完全靠他来操控，自然也不会被这片区域里浓度极高、极其紊乱的能量影响。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眼前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星河般的流水静默地流淌着，横亘在他面前，其中似乎也有着陨星一般难以描述的色彩，仔细看去只觉得头晕眼花。河面之上，只有一架还算完好的桥梁联通两处。

在桥梁和河水之后，一座寂静得诡异的城市如梦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四处已经被蔓延的植物所覆盖，建筑本身却没有多少损坏，就好像它曾经的居民都没有死去，只是突然一起抛弃曾经的家园一样。

“看建筑风格，应该和刚才醒来时所在废墟同一个时间段建成的？”

谢岐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里：

它居然和模拟训练场虚拟的环境一模一样，只不过，训练场中虚拟出的形象是一片凌乱的废墟，而他眼前所见到的却是被植物所覆盖的城市。

真的只是虚构的吗？

谢岐没时间往更深里去想了，他只知道一股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诞生的恐惧无缘由地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这里有一座城市，它在人们的记载里早已被毁灭，化作废墟，抑或是连废墟都寻找不到；他却亲眼这座传说中的城市，发现它不仅并未消失，反而完好无损。

它曾经的名字是……

九陵。

昔日世界的中心之一，繁华无比，令无数人魂牵梦萦、心向往之的地方。

它无疑是真实存在过的，却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唯独不应该是这种模样。

而且，在传闻之中，它与“星陨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新人类联合离开这个星球、企图寻找新家园的“重生计划”之中，在两大阵营的战火之中，在陨星的一次次异动之中，旧时的不少资料和技术都早已散失，谢岐也无法知道它到底在末世降临之时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不过，他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九陵城”及它的周边应该在星池内层。

“继续向前，还是回去？”

两条路都很难选。

谢岐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除了标准配置以外，还有里维友情提供的几样东西：新型的注射剂和口服药剂，能够增加精神稳定性，比起基地目前统一发放的效果更好；一些武器，还在研发阶段，也比统一配置的威力大了不少。

火力不足恐惧症得到了有效缓解。

“好吧，继续往前走。”

谢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过，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早就决定了要继续往前。

三名队员的血条和精神值都没有继续下降，精神值甚至还在缓慢上升，不过，离能够真正发挥战斗力还有一段距离。而地图上除了他这边的几个绿点以外，什么都没有。既然没有意味着敌对的红点，那应该暂时安全。

也不知道启明到底是在哪里找到“钥匙”的。

谢岐没能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光同盟内部的情报中没有报告任何异常现象，就连游戏剧情里都没有任何明确的信息。他只依稀记得启明能拿到钥匙，似乎和加文·爱诺有什么联系。

而这条消息也完全不可信，谢岐甚至都想不起来哪段剧情里有这句话了。要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很是自信，他都要怀疑这是自己编给自己听的了。

“说起来……从被迷惑、到来到这里，竟然已经过去一天了。怪不得会感觉这么饿。”

谢岐吃完了一整支能量补充剂，饥饿感和干渴之意顿时消失，这一支能让他撑上三天，倒是不用操心饮水和食物问题了。

“到底是走了多远……”

协奏者很难感受到疲惫，他也很难判断到底过了多少距离。在星池之内，定位也是不完全可信的，谢岐没有太依赖设备，倒是在游戏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地点。

也不知道加文·爱诺还会不会被派过来？

按理说不应该，可他的小队现在已经失联了，说不定加文还真的会被派过来调查失联情况。

周围毫无动静，实在是枯燥的要命，谢岐分了一半思绪出来，专门用来思考会不会被自己人背刺的问题。

……

“我反对。”

指挥室内，总指挥维托和教官布朗两人面面相觑，听见首席研究员里维坚决地说道。

“加文·爱诺是个不可控因素。直白些说，我认为他是个小人，对待他的最佳处理办法就是把他和其他人隔离起来，不让他参与到任何重要任务中去。”

里维平静地说道，只有维托能看出来，他正在压抑着多少不甘和愤怒。

不少人会将里维的眼睛误认成颜色过浅的棕色，但严格意义上，里维的眼睛是金色的。尤其是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这双不该在“普通人”身上出现的金瞳会变得格外明显。

第二基地的总指挥没有被劝动，问布朗道：

“你又是怎么看的？”

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倾向，不过，里维说的同样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同盟关系，他也不愿意让加文和谢岐有什么接触。

“加文的天赋很强，他是个很有才能的协奏者，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他还有一项极为突出的长处，那就是精神力。”

说罢，布朗抬头看着自己的上司：

“加文对于精神力的掌握仅次于谢岐。”

相比起里维他的评价就中立了许多，但他接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惜，他太喜欢争夺虚名了。”

他说得很委婉了。加文是他的学生，他自然希望加文能够更优秀。而且在他的观念里，加文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对待加文的态度都会影响到整个第二基地和第六基地之间的关系。

维托点了点头，首席研究员和培训官的意见同样重要，他并没有立刻宣布他的决定。

加文的野心太大了点，又是个不安分的人，但他所选择的路径、所能做到的那些事又与他的野心不相匹配……总指挥又在心里将加文翻来覆去地评估了几遍。

终于，他宣布道：

“我打算派加文小队作为接替的队伍，继续调查鸣沙城失踪案，并寻找失联的谢岐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