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皇帝脱口而出:“什么动静!”
“似乎……”大太监侧耳听了一下,“是午门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登闻鼓?
老皇帝肃然站起。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可来击鼓,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死者十有六七,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要么杖数十,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唉……”
太医令伸手要去摸脉搏。
“啪——”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边推开。
太医令:“啊!!!”
诈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条手臂都是青筋乱起。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连退三步!
“陛下!!!”血人开口,那声音不能说中气十足,但也尤其悲愤有力:“民女谢洛水状告会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嘴替许烟杪已经在心里帮他说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虐文女主体质吧!伤成这样不说快死了,至少也该气若游丝吧,说话声音居然还能那么有力气。】
许烟杪盯着系统八卦里给出的消息,倒抽一口凉气。
【她昨天才流了产啊!!!】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来!
谁家妇人流产后不得在床上虚弱无力地躺个十天半个月啊。
【6666,厉害啊,趁着会稽侯一家去参加窦丞相的纳币宴跑出来的,抢了一匹马一口气疾驰四十里地来到京师告御状。】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这位衣衫褴褛女子的双腿上。
那大腿内侧都被磨得鲜血淋漓了。
但是!
随着谢洛水诉说到激动之处,左边那根腿下意识往前一踏——衣衫摆动间,破布料撕扯着伤口,血痂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被撕开。
“嘶——”对不起,但窦丞相真的没忍住帮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颦起双眉,好似这种痛楚对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农家女,近日随父母入城卖鱼,那会稽侯世子初时甜言蜜语哄骗她入府,但后来听闻皇帝要二次替襄阳公主选婿,会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来,避免她出去乱说。与此同时,那世子作出一副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干净模样。
至于怀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将她【强】【暴】了,方才怀上的。
老皇帝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会稽侯:“你可有话说?”
谢洛水也看向那会稽侯,做好了对方会反驳,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准备。
但谁也没想到,会稽侯直接认罪了,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听的事情。
认完罪,又立刻对谢洛水这个农女赔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脑子还茫然着,就按照律法判了会稽侯的伤人罪,和会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 “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前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在场百官个个憋红了脸,只有许烟杪猖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许烟杪的心声突兀一静。
会稽侯心里咯噔一声,鬼使神差地将脸往殿门那里转,然后,就看见他夫人和那个野孩子被锦衣卫带着,走了进来。
完了。
会稽侯绝望地想。
许烟杪“哦呼”一声,非常激动。
【我居然赶上了现场吃瓜!】
【老皇帝的锦衣卫看来早就在调查这会稽侯府了吧。】
【我懂了!之前散朝一定是假装的,为了避免这会稽侯狗急跳墙!】
【锦衣卫把人带过来,一定是查到谢洛水才是会稽侯府的郡主了!】
会稽侯痛苦地闭眼。
这回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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