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局内部揪出内鬼一案,上面议论纷纷,有说厄斯人已经潜入内部,无孔不入;也有说太子爷急于找一替罪羔羊,把这350亿销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上头的意见是“从正、从严、从速”把此案判了,让航天人收心,加快马力,继续研制开发宇宙飞行器。
严守义从被警方批捕到检察院盖章核定再到法院择期宣判,一共用时20天,可以说是飞一般的速度,在案情审理当天,第36届新兵营同窗很多人都去了,他们看向被押解上车的严守义,多少有些心有戚戚焉。
“哎,曾经的太空三剑客……”
“他算得上是于皓南最好的朋友吧?”
“还是严守义没明白,自己什么身份啊,够格跟太子爷做朋友吗?伴君如伴虎啊!瞅瞅,这不替太子挨枪子了不是?!”
流言蜚语充耳不闻,于皓南也要去旁听,却被袁艾青和梁孝铮齐齐阻拦。
“你可算了吧,本来朝中上下,已经是议论纷纷,都说他是替你背锅,你还去旁观,想看看他到底是背还是不背啊?”梁孝铮问道。
“虽然这次主审法官年纪略大,经验丰富,但架不住作证的人都慑于你的威压,你个黑脸往听审席一放,只怕他们要看你脸色,”袁艾青道,“妨害司法公正。”
“我就纳闷了,怕我作甚?”于皓南不解,“我也想知道事情原委,怎么新兵营的人都能去,偏偏我不能去。”
“因为你是于家子弟,”梁孝铮道,“当年你爸大闹公检法,前前后后把三大机关重要高层几乎全员换血,今天你再出现,他们会怕你有下一步动作。”
“而且法官和评审团恐怕也会揣测你的态度,”袁艾青道,“你是想护着你的这位故交还是想废掉。”
“交由法律审判。”于皓南道。
开庭当天,驻地从早上4点多下了一场大暴雨,白日昏暗如夜晚,由于是秘密进行审判,四周戒严,能来送的人不多,严守义被从警车带下来,第一动作是迅速整理衣摆和衣领,并对身旁两位警员道:“我自己能走。”
整理好了仪容仪表,他从容镇定地往法院里走,周围都是新兵营的同窗战友,俨然像是回到了在军营的时光。他是这几年发展最好的战士,没有之一,身兼航空局要职和Aland少将,数次战功曾让他风光无两,他也是三年之间改头换面最快最彻底的人,谁都不记得刚去新兵营报道时那个脸颊发红、头发土黄、皮肤干燥的淳朴年轻人了,现在的严少将举手投足有些斯文和矜傲,也有些因外包装改变而呈现出的清冷与贵气。
他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李若希,心里瞬间有些失望,但又很快安慰自己,今天对自己来说不是好日子,不该被李若希看到。
可等走进了审判庭,他的心又欢呼雀跃起来,原来李若希早就等在听审席中了,坐的还是中心位,而他的律师团以李程然为首的辩护人员足足有二十多个,齐刷刷地身着黑白两色律师服,站在被告席前方,衬得对面的检察官和调查官们寥寥无几,极为冷清。
年迈的法官一锤砸下,开庭。
对方检察官一如李程然所想,一开始就直接对那笔不明不白的汇款紧追不放。
“这笔钱的来源,你一直说不出来。”
“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严守义道,“瑞州银行的一大弊端不就是能够接收四海八方的秘密转账吗?”
“这就是你在瑞州开通账户的原因吗?你认为你会有这样的转账。”
“我真的是好奇,”严守义道,“当我知道有这样的法外之地,当然想尝试下有没有意外之财,进入我的账户,不过如果我知道这会给我带来牢狱之灾,我是再也不好奇了。”
“这没办法解释你到那里开户的原因,仅仅因为好奇,”检察官道,“从驻地到瑞州,你需要坐飞机、坐船、坐高铁,来回颠簸,花费12小时才到那里,仅仅是想开个户,并存入了两万元?在我看来,更像是犯罪准备。”
“反对,”李程然道,“反对控方有罪推论我嫌疑人开户的动机。”
法官微一沉吟:“反对有效。”
检察官继续发问:“我看过你近三年收支明细,从你的开销用度来看,你是个对明天毫无打算的人,基本上月月工资到位,就施行‘月光’,你身兼航空工程师和少将军职,月入30多万,而你给你的父亲提供的赡养费,却只按每月法律要求最低800元支出,且从不去看望他,拒绝跟他沟通……”
“反对,”李程然举手道,“这与本案无关。”
“这与本案有关,”这位检察官转身对法官道,“此案涉及的案件过程,那个点火发射台里,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能靠心证,当事人的人格道德关乎此案认定能否最终成立。”
法官道:“反对无效。”
严守义微微低着头,由于脸皮越发紧绷而看起来下颌线更加锐利,他沉默三秒,缓缓回答道:“一个常年赌博、家暴、不供我念书、害我Omega爸爸早亡的父亲,800块,我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李若希坐在听审席里,看着严守义,只感叹原来他还有这样不为人道的事,新兵营里,那每次滔滔不绝、详细回答自己各种各样愚蠢问题的老严,在他看来是阳光开朗的,也是自信和坚强的。
该到李程然问询了,几乎是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回严守义给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你的主将于皓南对你来说,除了公事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是我最好的朋友。”
“作为你的主将,你认为他对你是否做到了‘公正提拔、透明任用’的两项要求。”
“于总做事做人,大公无私,从未苛待过我分毫,我也是同级军长里晋升最快的人。”
“你们在航空局里曾经因为他的夫人而起了纠纷,大打出手……”
“是我多嘴,掺和了小两口的事,事后我也道歉并取得了原谅。”
“严守义,你的电脑里有4万张加密私人偷拍偷录照片……”
“是我罪该万死,沉迷于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以为那只是我对‘美’的敬仰,我对绝美脸孔奉若神明,本身我就是一个美容爱好者,一年出入美容院四五十次……”
听审席上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爱美的Alpha还是个少将,真是不多见。
腾达飞却微微皱眉。
“怎么了?”梁咏云问道。
“他根本用心不轨!”腾达飞恨恨道,“Alpha最懂Alpha是怎么想的了,什么对美的敬仰,还把自己说成一个爱美的谐星,根本是为了脱罪!”
“嘘,你忘了今天咱们是哪边的了?”梁咏云看了看前排在那听得认真的李若希,“只怕这话骗不了Alpha,却骗得了他。”
下一个证人是彭羽琼,由李程然这边申请。
彭羽琼坐到了证人席上,当然是想为严守义脱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李程然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是否爱慕过于皓南。”
“是,”彭羽琼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大学的时候暗恋过。”
“在新兵营的时候,于皓南和他现在的夫人官宣恋情,你就在现场,可以描述下你当时的心情吗?”
“反对,”检察官示意法官,“这问题与此案无关。”
也许是彭羽琼一瞬间的愣神,刺痛了同是Omega的检察官,也许,是他猜到了李程然的辩护方向,总之立刻起身打断。
李程然微笑道:“第一,他是我申请出庭的证人,第二,就像您刚刚说的,此案缺少人证物证,动机才是关键,搞清楚我当事人所在的周边关系,对分析案情大有益处。”
“反对无效。”
彭羽琼思索道:“他们官宣恋情,我的感受……”
他的双手交叠,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于皓南喊出“老子就爱大漂亮”,李若希跳到了他的怀里,周围是山呼海啸的起哄声和笑闹声。
“五内俱焚。”
李程然很满意自己听到的答案,点了点头:“后来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走出新兵营,进入航空局,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厄斯人围剿战役,他的夫人都不在他身边,而你却离得最近,这些年你有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没有。”彭羽琼看着他,目光没什么问题,似乎他在问很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
“且不说我怎么样,于皓南是个边界感很强的男人,他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会把他的夫人,列入‘他的东西’一栏,如果别人想要打破他的堡垒触碰他的东西,我认为那都是在找死。”
李程然点了点头:“可你不是一般人啊,彭少将,你是太空三剑客之一,是掌握水星鸢核心技术人员,是跟于皓南能在智慧层面上对话的人,你还近水楼台,拥有着天时地利……”
彭羽琼皱了皱眉,声音漠然地打断了他:“我是拥有dba双博士学位的航天高级工程师,未来宇宙以及狡猾的厄斯人还等着我去给予重击,没有那么多时间琢磨如何撬人墙角,这件事无意义且无聊。”
“法官大人,我问完了。”李程然欣然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感觉走了一步废棋,”腾达飞道,“彭羽琼跟此案真的无关,为什么那李大状拖他出来鞭尸。”
“不,他的每一句回答都像是为严守义在辩解,”梁咏云道,“同样陷入感情疑云,同样跟严守义掌握核心机密,同样拥有作案动机和时机,如果他没事,严守义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原来如此,法不责众,只要有第三人是相同情况,法官就要斟酌了。”腾达飞见台上法官果然眉头紧皱,笔下写字如飞,感叹李程然真是个了不得的律师。
下一个出庭的证人,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那就是孔钟。
孔钟走上证人席时,严守义没来由得精神一震,挺起腰杆,向后坐稳了。
“去年10月18号,你曾在航空局里被于皓南于中将勒令20多人持枪恐吓,可有此事?”李程然问道。
“是,我当时害怕极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反对,”正方检察官道,“此案与本案无关。”
“首先,这根本就没有成为一起案件,因为无人敢告,”李程然道,“其次,我们似乎都忽略了,或者说是不得不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本案的重要当事人,该是于皓南于中将本人,可他今天并未到场。20多年过去,我们如今还没有跟他平等对话的勇气吗?”
检察官默默坐下了,似乎再不坐下就是于家走狗了。
“孔副将,你大可以说明白,当日他为何要把你执行枪决。”
……李若希在一旁震惊地看着李程然。
他是请求李程然把严守义捞出去,但代价并不是把于皓南给送进去,眼前事情发展的方向令他不解。
“他说我‘过于聪明,像极了……某人’,问我是不是某人,我说不是,他就暴起了。”
“他这样喜怒无常、随时发疯,多少回了?”
孔钟耸了耸肩:“我是在丁总手下当差,对他不了解,但在新兵营的时候……这里也坐了不少我们战士,都知道,在阶梯教室里,就好悬被他用冷氮枪切吧了。”
“于中将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人。”
“不……不好评价。”
“畅所欲言,反正他今天也不在,回头你还可以躲在丁总的羽翼下。”
“输不起的人,唯我独尊的人,说一不二的人,”孔钟道,“只是看到我的方案胜出,就非要把我打成……某人。”
李程然请他最后一位证人上场,他一进来,场下的人同时惊呼了一声,连李若希也吓了一跳。
“肖克銮!”梁咏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惊讶?”腾达飞问道。
梁咏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腾达飞脸上出现鄙夷:“你们这届变态太多!”
肖克銮大摇大摆地走进证人席,看到李若希还咧开嘴嘿嘿一笑。
李程然问道:“你在新兵营是因伤退出的,谁伤的你。”
“于皓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栀子花图案,在身上纹了几朵,被他看到了,把我大腿打骨折了。”
“大概三个多月,你的伤好了,为什么还是离开了新兵营,按说进了那里才是辉煌军旅的第一页,何况你家世代将军。”
肖克銮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于皓南警告我,只要在新兵营的一天,我的大腿就会一直骨折,永远都不会好。”
此话一出,席上场下一片哗然,于皓南本人没来,但这里倒好像成了他的专场,人们议论纷纷,讨论这位太子爷的暴行。
“我当事人谨小慎微、克己奉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取得了现在的成绩,实属不易,”李程然总结陈词道,“可他不幸的是没有遇到一位仁爱宽大的上级,给予他信任和关爱。水星鸢的陨落是国人之殇,一颗螺丝钉、一段错误的操控程序、一个乱码,都会扰乱它的节奏,停止它的步伐。我的当事人没有这么大的责任权限,也不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究竟谁能迫害水星鸢,又用水星鸢的失利嫁祸给谁、排除异己,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而那来路不明的巨额汇款,又有谁背后有如此磅礴的资金量,想必法官大人心里清楚,再次,我愿振臂高呼:正义由鲜血祭出!不能让严少将的心血白流!”
李若希听得两眼发黑,明明是让李程然来做辩护律师,可这话里话外却好像透露出了一个消息:是于皓南自导自演嫁祸严守义,只为排除异己?!
不对啊,这……不对啊!
可法官宣判在当日便已生效,严守义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严守义在新兵营同窗们的簇拥下走出了法庭,望着上空蓝天白云,他心里变得很轻松,很愉快。
对上孔钟时,不禁朝他抱拳:“感谢救命之恩!”
说得言辞恳切,眼眶含泪。
“我只是还李大状一个人情而已。”孔钟看他那么激动,目光富有深意,有些暗暗奇怪,只是劝慰两句,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事丁一翼的意见是“别掺和”,于皓南自己抓内鬼掺和什么玩意儿。
但是李若希上去就把李程然薅走了,他也没有办法。
公检法这一案的宣判,被称为“不畏强权”之战。
作为强权的代表,此刻在航空局里听到了消息,脸都气白了。
次日,严守义像是没事似的前去报道,看到的却是自己两大箱东西,警方怎么搬走的就怎么搬回来的,还有的是航空局同事给他清理打包的箱子,简而言之,让他走人。
就在于皓南的办公室里,两人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
于皓南低头签署文件后,扔给了他。
一份是军队调遣令,一份是航空局解聘书。
“于皓南,军队我就不说了,我对Aland也没感情,航空局你让我走,”严守义道,“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替代我!”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我不是,你更不是,”于皓南道,“我现在能平心静气让你滚,已经用了我最大的耐心。”
“连法院都判我无罪!”
“有没有罪你心里清楚!”于皓南站起来,寒着脸,走到他的身边,“我不是没有闻过你身上的橘子味,但我以为你能分清公与私,在公事上我待你不薄。可你为了脱罪不但拉羽琼下水,还要把我塑造成一个暴君,严守义,你早就变了,不是当年那个人了,是我识人不清,才让你阴谋得逞。”
“哈哈……”严守义笑道,“证据呢?法院说不是我,你怎么说都不好使,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天没有出现在法庭上,没有让法官按照你的意念改判我?!”
“如果是我有心陷害你,何必折损350亿,”于皓南咬着牙道,“你不值,你也不配,我一只手就能让你……”
“住手!”
李若希推门进来,就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于皓南手臂上青筋凸起,狠嵌着严守义的喉结,驮着他的下巴,竟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放下放下!”李若希抱着他的手臂狠狠踢他,等到严守义被松开落地时,已经双眼一翻,几乎站立不住。
李若希让他快快离开此地。
“你又来干什么?!”于皓南立刻转头吼他,“让人偷拍4万张照片竟然还能轻飘飘的一句原谅了,全天下最愚不可及的Omega,竟然被我娶来做老婆了,真是可笑至极!”
李若希瞬间被骂懵了,怔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我只是按照我的直觉做事,事实上我的直觉没有欺骗我,法律也已经判了他无罪,你还要怎样?!你还把他赶出军队,赶出了航空局……你为什么这么霸道呢?难道你怀疑什么,就得是什么吗?”
“对,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于皓南干脆混蛋到底,一路向北,“以后我这航空局禁止你入内,简直乱我军心!”
他气呼呼地走开了,看都没看身后哭着梨花带雨的夫人,立刻投身于水星鸢的改进与升级中,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几把无所谓,反正他从来就是一个人,一直习惯了一个人。
六个月后,水星鸢二号正式发射成功,新闻铺天盖地,水星人信心百倍,欢欣鼓舞,只等去厄斯星球讨一笔血债。
严守义在家闲来无事,给自己的栀子花浇浇水,清理一下花瓣花枝,接到了来自Air的邀约。
“正式聘请您为我Air空军少将,兼宇宙航天督导员。”
严守义看过聘请书后笑了,仍旧爱怜横溢地看着自己养的这两盆香气四溢的栀子花。
它的土是严守义在花圃市场严选的肥沃黑土,嫁接过来时保证让自己的花适应又喜欢。爱人如养花,严守义精心饲弄的花,不愧他的守候和培育,以芳香和丰盛来回报他。
只是花根之下,盘根错节,连续深入到黑色的花盆里面,有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它的价格不菲,高达350亿元。
作者有话要说:答案揭晓啦,我陆续发红包,猜对的请举手!
身体好点儿了,但不能久坐,尽量多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