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景:
我初二我爸半开玩笑让我去补课,我从来不补,补课的时间出去鬼混,出去玩,夜店包间KTV。
我心没有依靠,我爸在政界威望还行,很多地方也给我开绿灯,早早接触这些恶心东西,有男生追我,也玩儿,也答应,就是乏味,也牵手也亲吻,也谈过学习委员,也谈二十四五岁的男人。
我爸眼看升高三好说歹说让家教老师来试着上几回课,之前来了三个老师,有男有女,各种各样凶的温柔的,上一节我说不行就又换。
不喜欢老师,总爱说教,话简洁的我也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玩,没事干,卷子学习什么都不会,上课从早睡到晚。
周六下午,我又打算出门,我爸让我听会课,我跟他在电话里吵起来,之前老师都没什么卵用,我也不喜欢,不适合我。
有敲门,我说什么也要把这次来的老师赶出去,我厌学无源,就烦,我爸妈说我怨气戾气太重,拜佛拜僧的,开门。
我看到她。
她很矮,比我矮大半个头,瘦瘦小小的,如果说我走在路上没有人敢来搭讪,这个女生就是致度忧郁,脸很冷,我闻到很大一股血味。
我凑上去闻了下,我迟迟不开口,她也不退,不动又坚毅,平静到我要亲上她的时候。
“你好,我找詹景。”
我直接抢答:“我。”
随后,我脸通红,很烫,我不敢再有其他动作,说:“我就是詹景,请进。”
她背着书包进来,我领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我爸打电话进来,我挂掉,她不说话,我以为她会问什么。
“不讲课吗?”
“你拿教材出来。”
“哪一科?”
“英语数学都行。”
我拿了英语,她除了知识点和讲解多的话题不问,不说。
简洁干练,嘴唇深红干壳,我想吻上去。
我突然想与她同行。
她若不答应,她是我的老师,我做人做事会不会像她。
讲解清楚两个小时,她英语发音比国语好,又嘶哑低沉一些,她纤瘦的手指我总觉得泛红,又不真实。
她讲完看表,收拾书包里的书,我之前的老师都少用纸质书,用平板就讲了,她带了平板没用,结合我教材和她备课资料一起讲的。
她轻飘飘的走,浑身很重的血腥味,在她刚刚给我讲题靠近我就浸染,六月初的黑色长袖衬衫,我明明开了空调她还是有汗水一样的东西缠沾在手臂。
她走后,我忍很久,洗澡也烦,我和姐姐一样高,170,姐姐要胖一些,我忍不住了,手机上看姐姐上午发的她的名字,搜索不出来。
她大一大二在干什么呢?有没有男朋友?被男朋友打了还是怎么样?
我一夜抓心挠肺的在想她。
她在哪里住?她和姐姐会不会很熟,看她拒人千里的样子少言不像。
姐姐没和我住一起,她住另一个区,过几天,爸妈一起回来聚餐,叫姐姐回来,吃完饭我还是没忍住。
“姐……”
“嗯?”
“那个曹泉,你和她熟吗?”
“不是特别熟,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一下。”
“你不喜欢她换一个老师就是了,她性格孤僻,不喜欢交流,倒是喜欢猫猫狗狗动物之类,熊猫吧?好像,怎么了?”
“我喜欢她。”大脑闪速:“不是,我是说我不讨厌,我不讨厌她。”
“你对她好奇啊?我们系的男生对她都挺好奇。”
“好奇什么?”我想知道伤口。
“她很奇怪,就怪人,你们学校有吧?”
“没。”
“你那学校挺好,也有可能是你没注意,曹泉这种人很惹人讨厌。”
“她脸臭。”
“对呀,看起来好凶。没什么人敢接近她,独来独往的,我们大二大一小组作业很多,她有时候跟外班的组,有时候十个人,她一个人全包,挺厉害的,倒是有愿意帮忙,就是看到她就不舒服。”
“姐,你不是说她和你一个寝室?”
“之前是啊,上学期她就换寝室到别的专业去了。”
“为什么?”
“她思想有问题,太极端,我们寝室长不喜欢,她也愿意搬出去。”
她完全不像是弱者的样子,也不需要我的同情。
“不喜欢她什么?思想有问题,什么大问题吗?她有什么精神类疾病吗?极端到影响你们的寝室生活了吗?”我知道人会趋同排异,孤立的群体划分的集体谋杀我也多多少少参与过沉默的,虽然不是主谋驱赶,也有咎言。对于校园暴力无论大学还是小学,我还是有能力能辖制,
“她冷漠又疯疯癫癫的,爱出风头,搞特殊,爱显摆。”
“她原来是这样啊……”
“对啊,哎,我本不想推荐她来的,不过她暑假来希岸,她大一英语还挂科了,30几分,是真的差,我和她一起补考来着,一年她就把英语四六级全考了,分数高,我们学校烂,上一个六级五百六十多分还是两年前了,我们学校还各种公众号推那个经贸学长的分数,现在就是曹泉了,她比学长高,今年刚发一个月,我转发给你,挺厉害,我心想短期对你有没有帮助,花钱请她还是很值,她也乐意讲,只要不看她脸,她方法很有用,之前有些矛盾我不太好意思请她给我补习,伯父跟我说问我认不认识好的英语老师,所有英语老师都差不多,不过她这种的还是有点东西,她日语2N也过了,她突击很厉害,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法子,我期末坐偷偷看她草稿本,她好像要考什么翻译证不知道。”
“我想要她微信,姐,你有吗?”
“有呀,我发给你,她好友不多,她喜欢删人,我们班上同学也被她删除很多,我要不是团委,还有些班务,她也要删,真奇怪,她太拽。”
奇怪必定会有奇怪的印章。
我加上她微信,然后开始一点点联系,可惜,她总是义务回答我的话,简短到我心烧。
除了学习,其他问题,她一律不回。
一直到暑假她给我讲完课,这两个月每天下午我时常到她讲着讲着看她脸发呆,我第一次这么早做完暑假作业,我爸妈有时候没在事办,她们休假看到我认认真真乖顺在她手底下做她留的课堂作业,下课十分钟我都要做检测卷,我以前落下的太多,第一个月她给我讲基础,铺垫了很多,加之我不想她那么累,晚上等她走了,我自己白天黑夜背诵复习记忆,第二个月,我和我爸商量留她补晚自习和上午,我爸在机关上二十年班,嘴很会说,她也稚嫩,就答应,最后二十天她一直给我整天补习,我喜欢靠近她,和她待在一块,她话不多,上一整个暑假她什么信息我都不知道。
比如说,她讲到状语从句,讲完我问她生日是什么时候,她就不说话。一直到下一个知识点,完全不理我。
她倒也没什么人联系她,只是把手机藏的紧,不让我看见。
我翘课到她的大学城市,和姐姐溜进去,和她一起上课,她就像不认识我。自顾自上完课离开。
直到我坐到她寝室床位上,她的床极其寡淡,掀开窗帘,全是书,衣服都没几件,黑白,黑白,灰色卫衣有五件,一模一样,她不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人,卫衣上有三青,有靛蓝颜料,之前表姐给我玩过的。
等到她跑步回来,我已经坐在她床上玩手机了。
她有震惊,九人寝东西多很拥挤,她很瘦,进来她把书包挂床边,我想她跟我说话。
她坐到床上取东西离我很近了,我甚至可以闻到她发丝,她出汗很多,我不知道她吸引我是哪一点,就深深被吸引。
我不是喜欢奇奇怪怪的人,我也不喜欢听故事。
她去洗澡了,我表姐之前和她是一个部门,之前有团建的照片发给我的,她大一大二很胖,现在大二下册,她就弄成这样,至少得突然减掉了一半体重,她现在比我还瘦,不过以前胖还挺可爱的,爱笑不自卑,站到前面,摇头晃脑的,反而现在更冷漠,生人勿近,冰冻三尺的臭脸。
她洗完,很普通,我更看重她的力量,诱惑我的不是皮,而是她柔软内核,我见过很多人,我没有遇见过她这样的。
九点,她躺到床上,我放下手机,她靠我很近,以为大学生的床,其他室友我都买通了,她们也没怎么管我们。
“曹泉。”
“你说。”
“你要睡觉了?”
“不,我还有事。”
然后她打开电脑,开始画图,拥挤的小床,她身高才到我胸口,床对于她来讲还长很大一截,予我而言拥挤不堪,姐姐在三楼,发消息上来接我,寝室门禁刷开,要不和姐姐一起睡也可以,就是我蛮高不太合适。
我看她戴眼镜可爱的毛线派大星夹子,章鱼哥酒精瓶,她刷拉拉数位板开始画。我姐姐已经到寝室门口了,姐姐没进来,只是看我在曹泉床沿。
点完名,她答到,继续看电脑,手上不停划拉。
我也感到无趣。
“曹泉。”
“说话。”
“我要睡这里。”
她皱眉快速收拾电脑,披个厚外套,裤子没换,短裤凉拖鞋直接出门,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出门,我追出去。
“曹泉!你去哪儿?”她已经越过姐姐到楼梯间,电脑包是个透明太空舱,里面一只大狮子狗,上面蓝娃娃。
“十一点关寝室,你去哪儿?”
“你不是要睡我的床?”她烦躁和冷不丁烫伤我。
“我是想睡床吗?”我是想睡谁?我想靠近她,总是推开我,我也很火大。
“随你。”
“曹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跟带刺似的。”我姐姐在旁边替我鸣不平:“詹景,你想睡寝室睡我那个,她床光秃秃啥也没有,我那个床和我们寝室都布置的蛮有意思。”
“不用,姐。”
我防止她走,在楼梯间拉住她手臂。
她挣几下,更狠厉:“撒手。”
“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别管我!”
她往后退,我感觉游戏本要压垮她,往后倒,我想要湿润小块干燥暗红皮肤,我想亲吻甘霖,还好抱住她,不至于在拉扯里摔倒,我放开她。
姐姐也看她戾色施予我,护我:“什么神经病,我们别理她,走吧。”
她随着要出门的同学出门,姐姐也带我刷开出门,到了校门口,我跟着她,一个小个子沉稳目的地非常明确,姐姐送我们两个出门,还要嘱咐什么,我直接跟上曹泉,到她开一个大床房,我跟着就挤进去。
她继续掏出设备,戴眼镜派大星夹子继续画画。
我坐到床边看她在桌子上画,结束中断争吵,她画到十点半。
这个人油盐不进。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她原本冷漠烦躁,我看到一串数字,没备注的来电。
她突然紧张接了,又按录音,惊喜一秒才小心翼翼说话。
“喂?”
完全忘记我还在旁边。
“有意思吗?”男声很好听,只是暗暗急躁咄咄逼人了些,周围走路细索和学生嘈杂。
“嗯?”她声音小,垂下眼帘,瞬间惊喜无意识的笑被忧伤失落冲淡。
“我现在看到一个陌生的快递我都是害怕的。”
“额……”
“你说我拿那花能干啥?没一点用。”
“哦……”
“我没打算长说,我等会儿还忙着,等于我原本就是在忙着,然后跑到学校门口去领一个我不知道的快递,总之……”
“不是下雨吗?”她声音很柔很小,低沉比给我讲题时候柔软太多,反差太大到我惊讶。
“刚刚冒了一点儿雨行,现在没下。你能不能别再关注……一……这边儿的东西了?”烦躁疏离和她形同样式,只不过男人说话软,话语凉薄现实。
和曹泉看似相似实际是截然相反的。
她浑身刺,生人勿近,但她会在我妈每一次切水果端进屋起身鞠躬,她吃饭也是,遇见人也是,外冷内热的典型,只是她把自己关起来,和这个男人打电话她深深低头。
“……”她不回答又好像是给男人买花的心虚,我看她老旧的黑白衣服,吞噬更深。
原来是个蠢女人。
成熟内敛都是装的,没想到这么软,好拿捏委屈的可爱。
这臭男人真不识货,我现在就想欺负她。到嗷嗷嗷哭,但只能我一个人小小挑逗欺负一下。
“我啥人啊,我服了。”男人懊悔烦闷。
“你就好好过你那边的,你别……你该干啥干啥,你别……搁这儿,成天操心的……哎,行,没啥事我先挂了。”
她好还没说,那头先挂断电话,怕纠缠不清藕断丝连的关系,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以为她敢爱敢恨,倒我眼拙。还没看出来,这是个粘人的恋爱脑。
我第一次见她这样软的不像话,完全不是她平时和我讲解知识点冷漠的样子。
原来她也有小女生的软糯,也会在他打电话过来瞬间语声脾气缓慢,她和同学说话也不这样。
我看到她翻手机,几个软件胡乱打开又退出,皱眉之间,我看到她锁屏和壁纸。
一个男生坐着笑的灿烂,很胖,拿着相机调试,温婉正向,绿地衬托皮肤白皙。
原来她喜欢男的。
原来她喜欢这种白白胖胖的男生。
我看她从暑假我第一次见到的短发,到现在也留了些尾巴,我看她和部门同学里的合照是光头,奇异耳环,哪一个是真的她?
她突然合上电脑,下楼,我跟着她,她面色平静,穿拐小巷,到小卖部买了包熊猫样式的烟,买了打火机。
她蹲在路边,看车水马龙抽了一根,突然呛了下,我看她。
好像一条狗。
被遗忘抛弃的干干净净。
她快速抽完一支,起身回宾馆,我关上门,她坐到桌前,打开电脑继续画,只是回不断点烟,到她抽了六根,我打开窗户散烟,她像是没感觉,平淡的眼睛在烟雾里游离。
我感觉她快死了。
把她烟和打火机拿过来,攥到手心,她也不理会我,继续飞速的画画,她好像不喜欢这个,那,她为什么还画这样快?
她开心难过都写在脸上,划拉的快,就是我看不到她眼里的热情,只有疲惫。
她扣指甲到四五个指甲渗血,她面无表情麻的无形,继续画。
我从柜子里再拿出一床被子,就睡下,看着她,慢慢沉浸。
我梦见她躺到我怀里睡觉。
我想与她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