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的医术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王孙贵族有需要看诊又不想进宫去请御医的,就会请林大夫前去,通常半日也就把人送回来了。
小二说今天来请林大夫的全都是带刀侍卫,一群人进了明医堂就把看诊的百姓赶了出去。
为首的那人凶神恶煞的叫林大夫跟他走,林大夫拿药箱稍微慢了点儿,被他拽着胳膊往外面拉,差点儿摔在地上。
小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请人去看诊的,顿时被吓得缩在大门角落不敢吱声。
往日林大夫也去王府看诊过,来请的都是王府的管家,客客气气的。
今日实在是不同寻常,林玉笙心里担忧,怕林大夫出事,急急忙忙赶去了王府。
“烦请通报王爷,明医堂林玉笙求见。”
门口的带刀侍卫将他拦住,神色冷硬:“王爷说了,近几日不见客,回去吧。”
林玉笙在门口不肯走,等了许久也不见林大夫出来,急得来回转,无奈王府势大,他不敢硬闯。
镜瑶知道他没吃晚饭,就近在客栈打包了饭菜给他带过去。
天边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只留下一缕残霞,暮色降临,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林玉笙抬头看见白衣少女提着食盒缓步而来,清风吹起她耳边的秀发轻轻飘扬,单薄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晃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林玉笙站定望着她,糟糕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两人在门口的阶梯坐下,林玉笙担心林大夫,没有心情吃饭,只简单吃了几口填肚子,转头看向镜瑶,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谢谢你,镜瑶。”
镜瑶回他一个温和的笑容:“不客气,举手之劳。”
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出来,林玉笙靠着门口的石狮睡了过去,这一天他陪着镜瑶到处玩儿,也是很累了。
镜瑶拿了披风轻轻给他盖上,她睡不着,想着进王府去打探一下情况。
趁着夜色深重,四下无人,镜瑶换了身黑衣悄悄绕到王府后边一棵树下,遮天蔽日的大树挡住了月色,也将镜瑶的身影掩盖,她刚准备穿墙而过,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镜瑶一惊,下意识朝着那人打了一掌,没想到那人反应更快,将她的手一并捉住,将她翻了个身,双手交叉在胸前,死死扣在了怀里。
镜瑶眉头皱着,刚想用灵力,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
镜瑶猛地愣住,颈项处如过电一般,传过一阵细细麻麻的感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的胸膛滚烫,镜瑶往前脱离他的怀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平静道:“司寇宴,放开我。”
司寇宴松开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往旁边的树干一靠,开门见山道:“帮我个忙。”
镜瑶转身,看他也穿着一身黑衣,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她低头揉了揉刚刚被他捏痛的手腕:“怎么帮?”
“带我进王府。”
镜瑶奇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墙。
心说就这么点儿高度的墙,你翻不进去?
你穿墙也是可以的。
司寇宴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说:“王府有一个巨大的伏妖阵,妖一踏进去就会惊动王府的捉妖师。”
镜瑶更奇怪了:“你怕捉妖师?”
不能吧,你可是连镜苍都不怕的男人。
司寇宴深邃的目光直直看向她:“我不想惊动捉妖师。”
镜瑶被他这样看着莫名心慌,她错开视线:“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王府大门打开,林大夫挎着医药箱,神色憔悴走出门来,看到林玉笙靠在门口石狮旁,赶紧过去拍了拍他:“玉笙?玉笙你怎么睡在这儿?”
林玉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林大夫,他立马清醒了,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笑容,握住他的手臂:“爹,你没事儿吧?”
林大夫拍了拍他的手臂:“走,我们回去说。”
林玉笙起身左右看了看:“镜瑶呢?”
想着她可能回去了,林玉笙跟在林大夫身边:“爹,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大夫看着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自责又后悔:“玉笙,都是爹不好,爹害了你。爹不该从医,若是爹不从医,这等祸事也不会找到我们家,也不会连累你。”
“爹,怎么回事儿?你说啊。”
“昨日郡主去云香寺上香,回来便昏迷不醒,我去看过了,郡主面色气息脉搏全都正常,不知道病在何处。王爷限我五日内找出唤醒郡主的办法,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
林大夫痛苦闭眼:“要明医堂所有人陪葬。”
他行医这么多年,救人无数,广积善德,没想到行医竟然会给自己一家招来祸端。
“岂有此理!”
林玉笙怒道:“京都乃天子脚下,难道他是王爷就可以这么目无王法,为所欲为吗?”
“玉笙你小声点儿。”
林大夫睁开眼睛,擦掉眼角的泪:“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郡主这样的症状,这次怕是无能为力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京都,永远别回来了。”
“爹,你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想到办法的。”
林玉笙虽然这样安慰林掌柜,但是心里其实一点儿底也没有,他爹是京都出了名的大夫,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林玉笙就更没有办法了。
到了明医堂,看到镜瑶等在门口,林玉笙心里的阴霾散去,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黑衣墨发,高高瘦瘦,神色冷峻,他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林玉笙犹豫着问:“这位是……?”
镜瑶早就想好了说辞,指着司寇宴介绍道:“这位是我兄长,听说我在明医堂,便来看我,你……叫他阿宴吧。”
“阿宴哥。”
林玉笙客气的跟他打招呼,后者点了点头,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
镜瑶略微尴尬,但又拿司寇宴无可奈何,只好赔笑道:“我兄长他不善与人打交道,你别管他。”
听到后半句,司寇宴眼皮儿轻轻一掀,懒懒的看了她一眼。
感觉身边的空气冷了几分,镜瑶跟着林玉笙进了明医堂,听他把郡主的情况说了一遍。
看他愁眉苦脸,镜瑶按照司寇宴教的说辞:“我兄长以前学过一些歧黄之术,或许对郡主的病症有帮助,明日林大夫便带我们一起去王府看看吧。”
一听她有办法,林玉笙脸上绽开笑容,激动得握住她的手:“真的吗?”
司寇宴冰冷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眸光一下子暗下去,见镜瑶没反抗,他一把将人拉到身边,沉着脸看了林玉笙一眼:“林公子,自重。”
林玉笙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逾矩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他低头道歉:“我刚刚太激动了,不是故意的,镜瑶姑娘别往心里去。”
“没事。”
镜瑶理解他的行为,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司寇宴的行为让她有些意外,他这个兄长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为了方便明天一起去王府,司寇宴也暂时住在了明医堂,房间就在镜瑶的隔壁。
夜晚,廊下的灯熄了,四下俱静,风吹动树叶在地上发出轻微摩擦声响。
镜瑶走到窗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再过几天就又要到月圆之夜,到时候她体内的极寒鸾羽又会发作……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向隔壁房间,要是这次能帮到司寇宴,说不定她也能帮他一把。
镜瑶关上窗,转身吹灭烛火。
她刚上床躺下,身侧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倒是没有被吓到,毕竟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的,除了司寇宴也不会有别人了。
镜瑶躺着没动,平静望着他:“这么晚了,有事吗?”
司寇宴不说话,在她床边坐下,镜瑶惊了一下,坐起身来看着他:“你做什么?”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进来,屋里视线越来越清晰。
只见司寇宴朝她伸出手,镜瑶愣住没动,视线跟着他的手移动,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渐渐靠近她的脸,镜瑶紧张得捏紧了被子,几乎要屏住呼吸。
一瞬间她胡思乱想了很多,首先排除司寇宴想害她,再排除司寇宴对她有想法。
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司寇宴从她耳后扯下一根头发,在镜瑶茫然的目光中,他又扯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将两根细长的头发绑在一起,在手中变出一根红线。
镜瑶看得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手伸出来。”司寇宴说。
镜瑶茫然照做,抬起手递到他面前。
她手臂纤细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自然下垂。
司寇宴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玉白手腕,他把红线拴在她手腕上,另一端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样我们灵力相通,方便掩盖我的妖气。”
等司寇宴回了房间,镜瑶躺在床上,抬手看着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
跟之前说的不太一样。
先前司寇宴说他跟在她身边就可以掩盖妖气,现在有了这条红线,他应当就能自由活动了。
听司寇宴说进王府是为了找郡主拿回他的东西,先前林玉笙说郡主才二八年华,司寇宴在穷极渊林关了几百年,怎么会有东西在郡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