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西红着眼睛回到学校，他想，哥哥，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和时间，你一定要努力跑，飞快地跑，不要让我缠上去，要不然，我一定控制不住——

亲近你！

他有点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怎么了？想家了吗西西？”室友看到顾淮西红着眼睛，赶忙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有点累。”顾淮西勉强笑笑，收拾好爬上了床。

但是依旧能够听到床下室友小声的低语。

“出去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回来就红着眼睛。”

“不过他红着眼睛有点像小姑娘，很可爱。”

“吁！西西可能失恋了！真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失什么恋？人家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就算室友的声音再低，依旧一字不落传到了顾淮西的耳朵里。

顾淮西心中空空荡荡，也不觉得愤怒不甘。只能自嘲地想，自己连失恋的资格可能都不会有。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性别吗？

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理解自己。对真正的年轻人来说，失恋是带着酸涩的初体验。对自己而言，却是蜗牛背上背的重重的壳。

卸掉是死亡，背着是永生的束缚。他已经老了……

虽然他们在一个城市，但是顾淮西见到李若的地时间并不多，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学习，和寝室地同学相处愉快，在班级内担任学习委员的职务。

如果让李若羌看到现在的他，也一定会觉得惊奇，顾淮西已经快速成长起来了。不再是缠在他身边的小猫。

他们会趁着假期回家，但是顾淮西不会说什么疯疯癫癫地话了。有时候他们也会在周末一起出行，氛围轻松愉快。

曾经倔强的抱着自己说，就喜欢他的男孩子，好像把那些事情都淡忘了。

大三上学期，顾淮西马上要迎来他的十八岁生日。

得到母上大人的提醒，李若羌才恍然想起，和自己一样，读了两年多大学的顾淮西，竟然刚刚成年。

“我们就不过去了，你们小孩子更能玩到一起去，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照顾西西知道吗？”李若羌的妈妈千叮咛万嘱咐。

“我知道了，我过两天去订蛋糕，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李若羌说。

前两年顾淮西的生日也都是和他一起过的，他当然不会忘记。

“过了这个生日，你和西西就真的长大了，西西可是准备考研了，你真的打算毕业就工作吗？”李若羌的妈妈问。

李若羌在学习上比顾淮西有天赋，结果顾淮西已经准备考研了，李若羌却决定工作。

“对，我不太想读书了，我觉得我现在的知识储备，已经够让我做想做的事情了。” 李若羌说道。

“好，你的想法，我和你爸爸也不会过多的干涉，但是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是我和你爸爸，最希望你做到的。”王书俊道。

李若羌挂断电话，亲自去蛋糕店给顾淮西选蛋糕。作为顾淮西十八岁的生日，李若羌想要准备一份比较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等到顾淮西生日的前一天，李若羌给顾淮西打电话，准备约他出来，给他过生日。

顾淮西接了电话，却沉默了。

“怎么了？明天有别的安排吗？”李若羌好奇问道。

平常这种情况，顾淮西都会表现得特别兴奋。

顾淮西看着住了好多年的小区，这是一个老小区，但是位置好，墙皮已经被斑驳。听爸爸妈妈说，他们正在选择新的小区，准备搬家。

顾淮西盯着熟悉的街道：“哥哥，我回家了！现在在家门口。”

李若羌一惊：“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

顾淮西叹口气：“哥哥，我还有事情，明天我会回学校的，到时候你给我过生日。”

不等李若羌反应，顾淮西挂断电话，走进楼道。

他从李若羌家的门口走过，看了一眼，没有进去，直接上楼。

顾奶奶打开房门，看到顾淮西的那一瞬间，满脸喜悦。

“西西，你怎么回来了？”顾奶奶拍拍顾淮西的肩膀，顾淮西就委屈的抱住了奶奶。

“怎么了？”顾奶奶还以为顾淮西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奶奶摇摇头：“我只是想奶奶了。”

“我爸妈呢？”顾淮西问。

“他们还在上班呢！”顾奶奶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头，总觉得自己的孙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又变瘦了。

“羌羌没和你一起回来吗？”顾奶奶问。

“我没和哥哥说，我自己回来的。”顾淮西说。

顾奶奶很高兴，晚上炒了一大桌子菜，明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所以大家都很开心。顾央甚至难得拿了酒，和顾淮西共饮。

“你这马上就要成年了，在爸爸心里，还是那个要让我扛着的小孩子，来，咱们爷俩喝上一杯。”顾央高兴道。

顾淮西本来不喝酒的，但是没拒绝。等到酒水下肚，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往后拖，也只能自己亲口说出来。

“爸，”顾淮西舔了舔自己的嘴巴，他还记得重生前自己出柜时候的场景，“我也有事情要说。”

但是他必须说。

在成年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

“什么事？”顾央问。

顾淮西环视四周，奶奶，妈妈，爸爸，好像都已经变得苍老了。他不想伤害自己的家人，但是从开始，这都不是自己选择的。

顾淮西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仰面喝了，然后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顾奶奶先着急了，“你这是干什么？”

顾淮西清了清自己火辣辣的喉咙：“奶奶，爸爸，妈妈，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请你们，无论如何，都别生气。”

“什么话，站着不能说？”肖瑾红了眼睛说道，自己的儿子，有哪些不同，作为母亲，总能感受到一些。

“不能说，”顾淮西苦笑，“妈，一会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什么事情？赶紧说！”顾央皱着眉头。

“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顾淮西深吸一口气，一下子说了出来。

三个人瞬间安静，肖瑾转过头开始摇头哭，顾奶奶张张嘴巴，开合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反应最大的就是顾央，直接一个酒瓶子砸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酒瓶裂开，四分五裂，洒出来的酒水喷溅。

“爸，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同性，在高中的时候已经这样了。”顾淮西的肩膀被砸中，但是一动没动。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东西出来，还有没有点廉耻。”顾央眼眸瞬间充血。

“爸，妈，奶奶，如果可以，我比你们更希望自己正常，但是这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今天告诉你们，就是想说，这也允许二胎了，你们可以早点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顾淮西一口气说完。

其实他重生以后，就只喜欢了那一个人，已经和性向无关了，就算以后自己不能和李若羌在一起，他大概率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谁，谁把你带坏的？”肖瑾擦了眼泪，“是不是李若羌？你喜欢的是不是他？”

顾淮西心里叹气：“和哥哥无关，他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回来，你们不要往哥哥身上算。”

顾淮西选择这个时候解决，其实就是为了以后的事情铺平道路。不管李若羌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都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真的是他？一定是他，你身边除了李若羌还有谁！”肖瑾站起来，手颤抖着，要下楼，“我要和他妈妈说，看看她的好儿子。”

“妈，哥哥不喜欢我，他有女朋友，你不要去找阿姨了！”顾淮西站起来，抱住肖瑾。

“那你怎么回事？”肖瑾用力挣脱，后来发现挣不开，直接气得哭了起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肖瑾摇头。

家里乱作一团，顾奶奶也伤心的挥挥手进了屋子，默默擦眼泪去了。

“儿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你这个时候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过不好吗？”肖瑾也扶着桌子。

顾央看看凳子，一股火气无论如何也撒不出来，直接拿起凳子重重砸在了顾淮西的肩膀上，顾淮西直接倒在了地上。

顾央还不满意，抬脚就要踢，肖瑾惊恐着去拦。

“你打死他吧！”顾奶奶又打开门，冲着顾央吼了一句，虽然顾淮西生日之前回来宣告这个消息，让她伤心，但是这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子，也不忍心看着孙子受罪。

“顾淮西，你给我进来。”顾奶奶恨声说了句。

顾淮西踉跄站起来：“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屋子里面一片狼藉，顾淮西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应该没有折：“奶奶！”

顾淮西走进去，顾奶奶坐在床上，抬起眼皮看了顾淮西一眼。

“你告诉我，是不是羌羌？”顾奶奶声音柔和。

顾淮西上前，跪在地上，手扶在顾奶奶的膝盖上，声音柔和：“奶奶，哥哥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女孩子，我喜欢男生，和哥哥无关。他和你们一样，都觉得我走了错路，可是奶奶，我肯定也不想走上错误的路，但是我无路可走啊！”

顾奶奶常常叹口气：“我听说医院什么病都可以治，西西要不要跟奶奶去医院看看？”

顾奶奶的声音难得温柔。

顾淮西哭笑不得，伏在奶奶的膝盖上：“奶奶，您这么说话，和原来哄着我不要吃糖一样的语气，同性恋不是病，医院治不好的，而且还容易把好人逼成神经病。”

“啊？”顾奶奶惊讶的张张嘴巴，“那还是不要去了。”

顾淮西明白，为什么李若羌上一世最喜欢的是奶奶了，奶奶就像是温暖的港湾，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温暖。

“奶奶，我虽然喜欢男孩子，但是我也是你的孙子，不会因为我喜欢男孩子就改变。”顾淮西黏着奶奶，细声说。

“西西，你最听奶奶话了，我们不喜欢男孩子好不好？”顾奶奶温声说道，“我们才十八岁，我们再努努力好不好？”

顾淮西没有发声，这是改变不了的，从他重生的那一天，已经注定的结局。

“西西，你真的是会伤奶奶的心。”顾奶奶最后留下眼泪。

顾淮西生日这天，他一大早坐上了火车。

这一次的出柜，比起重生前的惨烈，因为顾奶奶的存在，闲得稍微温和一些。他身上青紫，顾央和肖瑾在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搭理他。

但是他却觉得天长地阔。

上一世自己搞得那么糟的家庭关系，李若羌想去弥补，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功夫。而现在，这些都让自己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