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出来的时候,不仅可以驱散寒冷,还能带来光明。
顾淮西浑身酸痛,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一般。
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他眼睛酸涩,肿胀,眼白中还有自己不能见到的猩红,令人怜惜,引人欺凌。
迷迷蒙蒙,光照在自己的脸上,脸颊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但是自己其实一直都生活在阴暗之中。
酸痛,痛恨,耻辱,诅咒……这些情绪都在自己的心中聚集,发泄在那个自己痛恨的人身上。
顾淮西就像是一具陈旧的尸体,眼睛一下一下眨着,看着太阳光线。
木偶一般。
忽然,被阴影笼罩。顾淮西闭上眼睛……
清润的液体从眼角轻轻地滑落,感受到另外一个人温暖的身体向着自己逼近。温暖的手触碰自己的额头,然后粗砺的手指擦去自己从眼角滑落的水痕,这个人的声音再讨厌,身体的暖意也本不令人厌烦。
对方声音温吞带着歉意和讨好:“淮西,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顾淮西紧紧咬着嘴巴,扭过头,躲开李若羌的手,歪向另外一边,一言不发。
明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但是在李若羌的面前,顾淮西永远都学不乖,也不想屈服。
“我先去开会,一会我让傅医生来给你看看身上好不好?嗯,淮西?”李若羌站起身来,他身体高大健硕,身上是裁剪得宜的西装,看着意气风发。
但脸上线条冷硬,似乎写着生人勿近。
也只有看向在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竟然显出几分脆弱无助,畏惧,讨好来,让两种几度不搭的风格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李若羌的黑眼圈很重,眼白上面带着血丝,可是看向顾淮西目光那般缱绻温柔。这目光若是来自爱人,必能使人披坚执锐,勇而无畏;可若来自憎恶之人则遍体生寒,厌恶至极。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李若羌看看床上蜷缩一团的顾淮西:要是自己靠近,对方还是会露出那种表情的吧。
“西西,哥哥先走了。”李若羌温柔说,顾淮西明明连动也没有动,可是他却好像听到顾淮西说:好的,哥哥!
李若羌走了。
明知道自己的靠近是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可是自己就是永远都无法学乖。按照本能想要靠近,可不得温暖,不过是荆棘扎身,也学不乖。
顾淮西听着脚步声走远,睁开眼睛,一片木然。
窸窸窣窣,叮叮当当之后,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却再度靠近,在卧室门边,没有进来,那人温柔的说:“淮西,我给你煮了粥,你一会记得起来吃东西。”
顾淮西的耳朵灵敏的捕捉了信息,眼睛重新闭上。
那人犹豫片刻,继续说道:“傅医生来了,你一定要听话,昨天我冲动了,你千万不要耍性子。”
李若羌说完,站在卧室门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不会给自己任何反应的人,忽然声音哽咽。
明明自己那么的喜欢顾淮西,自己想把自己有的一切,都给这个人,可是自己给出的一切却让顾淮西那么痛苦。以爱为名,却让对方痛苦不堪。
要是继续这样……自己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呢。
顾淮西麻木的心脏,忽然像是被刺了一下,一痛,随之而来更多的是对李若羌你的怨怼。
李若羌压抑了片刻,还是走进卧室,双膝跪地,摸着顾淮西的栗色的头发说:“淮西,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尊重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李若羌对顾淮西说,最后一次,好好过日子好不好,说到最后,眼眶发酸。
愤怒已经被消耗,隐忍只能让这个男人得寸进尺。顾淮西嘴唇动了动,徒劳的选择沉默。
温热的呼吸靠近,好像停在自己的颈侧,干燥和湿润同时停留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个人说:等我回来。
然后一切的声音终于消失。
……
关门声响起,顾淮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背对阳光。
慢慢的坐起来,白皙的皮肉,没有遮盖任何东西,脚踝和手腕,都带着红痕。
那是极致的温柔,和隐忍的暴戾之后,留下来的刻在身体和心上的伤痛。
闭上眼睛,身体摇摇晃晃。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终于,自己可以痛快的呼吸了,终于,可以看看太阳了。
走到客厅,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保温的餐盒,里面放着一小碗甜粥。
清水煮出来的鸡蛋已经剥好,勺子和筷子也是自己习惯的位置。
浅黄色的桌布,杏色的靠枕,目光所及,哪里的装饰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
明明是大总裁,但是在这里,就像是一个衷心的仆人一样,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
做饭,擦地,甚至是一件一件的,像是仓鼠一样往家里囤积东西。
不是不知道那个人的感情,若是自己喜欢李若羌,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
自己不爱他,自己厌恶他。
对方的温柔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亲昵,而是囚禁和枷锁。
把自己锁在这个家里,把自己当成一个被人圈养的小动物,做得一切,看起来感天动地,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颗心。
可是自己的那颗心已经被这个人伤得支离破碎,有什么好的?
顾淮西看着这些细节,心中火气翻涌,一把把饭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跌跌撞撞的跑进卧房里面,躺在了地上。
床上因为有那个人的气息,都已经让顾淮西厌倦到不愿意靠近。
……
“李总,医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过去就可以。”
秘书韩朝晖已经在楼下等着,见到李若羌,上前说道。
“好,既然已经预约好了,你就回公司吧,我自己开车过去。”李若羌说着,左手拿下了眼上的金框眼镜,右手捏了一下额间。
韩朝晖看李若羌的动作,忍不住出声劝道:“总裁,您看上去很疲倦,还是让司机送您过去吧。”
李若羌摇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你……你先别回公司,等傅医生给淮西看了,你再离开!”
“要是淮西早饭没有吃的话,你去给他买老一中前面的包子,他只喜欢那边的。”
李若羌说完进了车子里面。
韩朝晖朝着车门走过去,低头,深邃眼眸中似乎满是无奈:“若羌……你没事吧?要是他真的不习惯,你又为什么要难为自己?”
李若羌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红着眼睛,声音艰涩道:“你说得对,我……我知道了。”
车子平稳的驶出,韩朝晖在车子后面伫立良久。
……
空旷的房间里面,手机铃声响起。
在宽大的双人床的一个角落上,剧烈的跳动,不会顾及主人的心情。
盯着手机,顾淮西眼睛里面都是痛恨。
因为一个人,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痛恨。
因为这个人,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能再糟糕。
“喂!”
顾淮西光着身子,拿过手机,划开接通键。
“顾先生……”
对面的男音有些喑哑,带着哀痛。
“李若羌,若羌出车祸了!”
顾淮西抓着手机的手,倏的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字一顿,睚眦俱裂,牙齿狠狠的咬在一起,整个面部僵硬并且狰狞。
“李,李总,李若羌……出车祸了!”
那边的人声音中带着无言的哀痛,说话声带着哽咽。
“死,死了吗?”
顾淮西迟钝数秒之后,脑子忽然变得灵活起来,立刻激动反问。
“抢救无效,不,是到医院之前,就去世了……”
“好!”
说完这个字,顾淮西挂掉电话,整个人有了精神,攥着手机,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李若羌,李若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李若羌你终于死了!”
顾淮西激动的把手机扔到地上,拍着大床,疯狂大笑。
笑着笑着,紧紧抱住双腿,脸埋在自己的手里,失声痛哭。为自由,也为了自己被困住的数年青春。
“你终于死了,你终于死了。我自由了。”
顾淮西笑着哭着一会,双手用力抹一把自己的脸,硬生生克制了自己的一切反应。
终于解脱了。
意气风发的跳下床,随意穿了一件衣服,然后走到衣柜前面,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自己,终于,终于要从囚禁了自己两年的牢笼里面出去了,再也没有人控制自己的行为,再也没人做着囚禁自己,却说为自己好的勾当。
李若羌收拾着才发现,原来衣橱里面的衣服,都是李若羌买给自己的,既然不是自己的,那么自己也不用带走。
李若羌想通之后,猛地起身,带了一个手机,就往门外走去。
今日只要出了这扇门,前尘旧事皆是云烟。
作者有话要说:举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