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淳摔得确实狠,大概从小到大都没遭过这样的罪,见着美娘,越发哼哼唧唧,没个消停。
美娘细细瞧了瞧她脸上的擦伤,“放心,不会留疤,这次,多亏了我们昭淳,李家的江山才保住了,你是大功臣。”
美娘当日忽悠她,让她速去西山大营让梅景琛即刻率兵来救,顺便传信出去,让齐王处理掉招兵买马的证据,不管是真的为了来救驾,还是别有心思,美娘既然要用昭淳,必定得卖一个好给她。
昭淳得到姐姐的认可,傲娇的脸上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只是可惜,她立下大功,却无法得到封赏,一旦密道暴露,父皇留给母妃保命的退路就没了。
她原本想着求李淮舟将范晔赐给她做驸马,罢了,总归也救了齐王兄,不过摔一跤,也是千值万值。
范晔的事不好同李淮舟开口,但可以问问昭华,她盘坐着,来了兴致,问美娘,“谢千秋身边那个叫范晔的小将,就是范阁老的儿子,他可有婚配?”
美娘见她上心,惊讶道:“你不是喜欢许盛意吗?”
前些日子还天天去大理寺纠缠。
昭淳理所应当道:“我喜欢许盛意也同样欣赏范晔啊,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
美娘回忆起在江州同范晔的几面之缘,明明崇拜谢千秋却偏偏要以挑衅的方式引起谢千秋注意,不是在挨揍就是在被揍的路上,如此桀骜难驯,只怕不会将昭淳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婚配之事,我并不清楚,若哪一日,碰到范夫人,倒可以打听打听。”
昭淳一刻都等不及,若不是她脸上有伤,她自己就能跑去问了。
“范阁老不是日日都上朝吗?你去问他不是更便宜?”
“昭淳!”沈太妃拿着药包进来,听到昭淳胡搅蛮缠,无奈道:“多大的人来,还耍小孩子脾气。”
美娘起身朝着沈太妃福了福身,“太妃。”
沈太妃朝美娘笑笑,“她惯是想一出是一出,公主别纵着她,之前那个崔华安,当初我就不同意,偏偏她看上崔华安温柔小意,执意要嫁,也不想想,她是公主,哪个男人在她面前不得伏低做小?”
“母妃!”昭淳嘟嘴,“许盛意和范晔同崔华安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沈太妃将药包给她敷在膝盖上,没好气道:“许盛意男女不忌,招惹了满燕京的姑娘,至于这范晔,打小就是跟他老子对着干,没少气范阁老,他爹都管束不了他,能听你摆弄?”
美娘在旁边看着昭淳母女俩对嘴,心生羡慕。
论长相,论出生,沈太妃都远不如杜太后,她从前不解为何父皇最爱沈太妃,现在隐隐有些明白了,和沈太妃在一起,大概才有寻常百姓过日子的感觉吧。
处理好昭淳身上的伤,沈太妃才站起身来,朝美娘道:“还请公主移步。”
这是有话对她说了。
“什么话要背着我说?”昭淳不高兴。
“小孩子家,别插手大人的事。”
美娘同沈太妃去了主殿,美娘知道她忽悠昭淳的那些话骗不了沈太妃,果不其然,沈太妃挑明了道:“我不知公主和梅大人是何关系,又有何打算,先皇去世后,我就只有齐王和昭淳了,他们俩都是至纯至孝的孩子,从没想过争抢什么,更没有仗着身份害过别人,我这辈子,只求他们俩平平安安。”
“燕京的纷纷扰扰我实在应付不来,想请公主同皇上和太后说说情,放我和昭淳去临淄同齐王团聚,也请公主看在一家子骨肉的情分上,日后多替齐王和昭淳美言几句,我在这里谢过公主大恩。”
沈太妃要拜,美娘赶紧将她拉住,她知道,沈太妃之所以愿意让昭淳去冒这个险,一是为了齐王,二来也是为了今日所请。
若她只是个简单的公主,沈太妃不一定会求到她头上来,毕竟,她自身难保,可搭上了梅景琛,那就不一样了。
沈太妃出身平民,这么多年被扣留宫中,只要杜太后和李淮舟没有太过分,朝臣也不会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得罪皇帝和太后,但凡朝堂有三五大臣支持,她去临淄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太妃放心,我定尽我所能。”如今李淮舟大权在握,宗亲贵戚的封地也都收归朝廷所有,齐王虽还在临淄,只不过空有一座王府罢了,此刻放沈太妃去与齐王团聚,不过小事一桩。
***
阿史思摩停留大齐边境半个月,仍未得来越国公大胜的消息。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李淮舟那小儿,有姓梅的相助,又岂会这么容易败在越国公手里?
幸好他没有让手下的兵白白牺牲。
前年那一仗,鞑靼损失严重,他望着远处的幽州城,大齐土地肥沃,即便是边境,也比鞑靼更适合生存,由奢入简难,享受过繁华热闹,再回到贫瘠的鞑靼,叫人如何甘心,更何况,那个美丽又诡计多端的女人,让他落到如今地步,他不可能放过她!
和梅景琛纠缠不清是吗?敢背叛他,他一定要将她抓回来,让她生不如死!
“传话去朔州,让王子早日归来。”
***
朝堂之上,范阁老以年纪老迈为由,提出辞官,并上了最后一道折子,恳请皇上允沈太妃去往临淄荣养,这是本朝的规矩。
既有人提出,免不得耿介的臣子要附和两句。
李淮舟也没有扣住不放的理由,从前是担心齐王不轨,将沈太妃留在燕京做人质,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收拾齐王,跟碾死一只蚂蚁简单,倒也做个顺水人情。
“父皇再三交待要好好孝顺太妃,朕这才将太妃留在京中同太后作伴,众卿所奏,也不无道理,准了。”
既然范阁老退了,那首辅必定有人顶上,梅景琛是最合适的人选,李淮舟再不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但他决不会眼看着梅景琛春风得意。
***
第二日,曹大海亲自来到美娘跟前宣读圣旨。
美娘听完,愣了半晌。
秦书砚也好不到哪里去,皇帝看在他姐姐的份儿上,赏了他一个伯爵便罢了,要他娶昭华公主?
这真真是太过荒诞了。
然而圣旨已下,他万不敢抗旨。
秦方好第二日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她不得安生,李淮舟来她面前伏低做小,往往得不到一个好脸色,今日更甚。
秦方好才吐了一回,冷笑道:“皇上都已经乱点鸳鸯了,这个时候来同臣妾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同意,难道皇上就会收回旨意吗?”
秦书砚心里只有梅家那个死去的三姑娘,而昭华公主,自有更相配的郎君。
李淮舟见她眼角含泪,小脸惨白,恨不得替她受苦,将自己的苦心告知她:“秦书砚是你弟弟,娶公主对他只有好处,他再争气一点,干出实绩来,朕定给他铺一条青云之路。届时,咱们的太子有个得力的舅家相助,不比其他人可信?”
秦方好推开李淮舟想过来搀扶的手,“太子?我不过一个妃嫔,生出的孩子也只是庶出,不敢肖想。”
“好好——”李淮舟无奈,“待你生下皇嗣,养好了身子,朕便立你为皇后,欠你的,朕都会给你补上。”
“生下皇嗣?母以子贵?可惜了,赵韵说看起来像是个公主。”
李淮舟知道她误会了,连忙道:“并非如此,朕现在就可以下旨立你为后,无人敢反驳,只是你如今身子骨不便,朕舍不得你多劳累,好好,你知道朕的心,公主也好,皇子也好,只要是咱们俩的孩子,朕都喜欢。”
秦方好看着面前深情款款的男人,旧话重提,“我不要做什么皇后,我的儿子也不用做太子,我只要陆家人血债血偿!”
“陆家已被诛了三族。”
“那陆如兰呢!”秦方好拔高了声音,“陆如兰还好好地活着!”
李淮舟就知道她会扯到陆如兰头上来,道:“朕已经将她贬为庶人关起来了,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更何况,她是无辜的……”
“李淮舟!”秦方好激动地打断他,“她无辜,我秦家满门就不无辜吗?我秦家历来积德行善,就因为我,我非要进宫,非要和你相守,所以落得这般下场!李淮舟,到底谁无辜?”
“好好,你别动气。”李淮舟怕她动了胎气,连连给她顺着背。
秦方好抓着他的衣袖,固执地要一个答案,“李淮舟,你能狠心射杀所有的妃嫔,为何独独放过陆如兰?是因为皇后是吗?你的心,分了一半给皇后对吗?”
李淮舟久久不语。
秦方好闭了闭眼,渐渐地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李淮舟,这些年和你纠缠不清,是我做过最错的决定。”
“好好……”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李淮舟拉着秦方好的手不放,喉头酸涩,“好好,别这样,留她一命吧,是朕亏欠了皇后。”
秦方好垂泪不语,李淮舟,你不知道的是,我介意的不是陆如兰,而是你分给陆皇后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