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艾斯一般没什么事都呆在二番队的地盘,我去看了,他没在,丢斯说要是有什么急事等艾斯回来会让他马上跟我联系。
“早点儿回家去吧,克拉丽丝,”丢斯也是医生,只不过是黑手党里的地下医生,平时对我很友善,“这阵子不太平,你是女孩子又和艾斯走得近,说不定会被盯上。”
我赶快问:“我听说黑胡子和老爹打起来了,萨奇还受伤了,真的假的?”
他反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妈,之前有人探病到我们家医院来了。”
“你们——哦,”他点点头,“和弗雷凡斯医院在一条街上。”叹了口气:“艾斯还特意说别告诉你不让你跟着掺和呢……黑胡子背叛了老爹,萨奇知道了带着四番队的人去堵他,被打了三枪,人也跑了……艾斯都要气疯了。”
萨奇是四番队的队长,做饭很好吃,我偶尔会跟着艾斯到他那里蹭饭。
“三枪!那萨奇现在怎么样?”
“特拉法尔加医生做了手术,现在恢复得还不错,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出院了。”米哈尔也叮嘱我,“总之最近不要乱走,艾斯钻了牛角尖非要抓住黑胡子不可,要是把黑胡子逼急了拿你还击就糟了。”
是呢是呢。
出去以后我特意挑了大马路走,天已经擦黑了,但是路上车不少,还是挺有安全感的,适合我这种柔弱无害的俄国小女孩。
这时候身边传来嘀嘀两声,我扭头,看到一辆骚包的小金人儿缓慢跟着我,车窗摇下露出多弗朗明哥那张墨镜脸:“上哪儿去啊小猫儿?”
我翻他个白眼:“回家。”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可以从他那儿问点儿关于黑胡子的事,停下脚步:“你现在有空吗?”
“哦?真是受宠若惊啊。”他挑挑眉,“但是不巧,我要去谈点事情。”抬腕看看表:“这样吧,你去德雷斯罗萨等我,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回来。”
德雷斯罗萨是他势力下的度假乐园,隐藏着大型赌场等非法生意,我老去,对那里并不陌生,一个小时也不是很难接受,就同意了。
因为是周末,德雷斯罗萨人很多,我直接走小门去了他办公室所在的酒店。经理认得我,也知道多弗朗明哥允许我在他不在的时候进他的办公室,就要给我带路,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干等一个小时,乘电梯去了地下一层的酒吧。
周末买醉的人真多啊,现代人压力这么大吗?
我喝干杯中的气泡酒,朝侍应生示意再来一杯,酒吧里吵闹的音乐听得脑仁儿疼。
“一个人吗?”
一个脏辫男人坐到我身边的空位上,直接开口搭讪。我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朝另一边的舞池扬扬头:“我朋友在那边。”拿起侍应生新送来的酒喝了一口。
余光能感觉到脏辫男露骨的视线打量着我:“来玩就要放得开嘛……”凑近了些,气息里带着酒臭:“哥哥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好玩儿?”说着就要来揽我的肩膀。
我用手肘拨开他:“我在等多弗朗明哥。”
“喔噢,”他怪叫一声,“原来是‘天夜叉’的女人啊。”忽然望着舞台那边:“那边好像有人打架,你认识吗?”
我听到“打架”这个词脑海里能出现十个八个冤种朋友,不由得看过去,昏暗跳动的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哪里?”
“哈,我看错了。”这个人从椅子上起身,“好吧,天夜叉我可招惹不起,不打扰你了。”拿着酒杯晃了晃:“最后干个杯总行吧?”
我巴不得他赶快走开,拿起自己的酒杯就要和他干杯,却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抢先拿过了杯子,惊讶地转脸一看——
居然是罗!
罗没看我,也不说话,直直盯着脏辫男的眼睛和他清脆地撞了杯,仰头喝了一口,重重放下杯子,往柜台上扔了两张钞票,最后抬眸看了一眼脏辫男,拉着我的手腕就走。
托lsp的专业修养,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并没有动——他没有咽下去。
一直走到洗手间,罗松开我,对着洗手池吐出那口酒,才回头骂我:“看你一个人来还以为你多有经验常识,真是高估你了,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喝酒还敢让杯子离开自己的视线,酒里被人加料了知道吗?”
“啊?”我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能知道什么?”他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就在他给你指人群那边的时候,趁你扭头往你杯里扔了东西。”打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漱口,从镜中又仿佛雪豹妈妈看不成器的幼崽一样看了我一眼:“以后当心点儿,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缺了心肝肾。”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不,应该说很差,忙很狗腿地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哎呀,谢谢罗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改天请您吃饭,我今儿个打车时刚听电台教做酸牛肉了……”
“免了吧,我讨厌德国菜。”
真难伺候。
“啊?真的吗?可是贵邦的酸菜很好吃啊!无冤无仇的我也就不给你推荐俄国菜了,那咱们还是回头巴拉蒂搓一顿算了。”我敷衍两句,问起正事,“罗大夫您怎么在这儿呀?也是和朋友来玩的吗?”
“我看见你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人,”他擦了擦手,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觉得不对。”
“你这么关心我呀,”我厚着脸皮跟他嬉皮笑脸,“你真好。”
他瞥了我一眼,没接我的茬儿:“我送你回家吧。”
“那不行,我还有事要问多——”
哎呀。
我突然想到,这里是多弗朗明哥的地盘,我告诉那个男的我在等多弗朗明哥,他也认得,怎么还敢动手脚呢?
是多弗朗明哥的名头不好使了吗?
不对,那个人有问题!
“罗大夫,你自己回去吧,路上注意点儿安全,我得去办点儿事情。”我匆匆朝他挥挥手,“Servus! ”(再见。)
他人高腿长两步就追上我了:“你干什么去?”
酒吧里声音嘈杂,我只能踮脚扒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刚才那个人不对劲儿,说不定是黑胡子的人!”
他扶着我的腰的动作特别自然熟练:“那你应该告诉火拳当家的,而不是自己瞎折腾……而且万一是多弗朗明哥的仇人也说不定,那家伙没千八百个想杀他的才奇怪。”
哦豁,多弗朗明哥,你的医生小朋友们好像都不太待见你哦。
“要是多弗朗明哥的仇人那也不错,能拿去嘲讽他顺便敲一笔竹杠了。”我拍拍他的锁骨,“早点儿回家啊,您这样一脸精英相的美人儿最容易被劫道了。”
“Schei?e。”他非常冷静地用母语骂了句脏话,抓住我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在我表示异议之前堵住我的话头:“Лишниеслованеговори。”(废话少说。)
“……Heil, mein Führer。”看他这坚决的态度估计反抗不了,我小声嘀咕一句。(万岁,我的元首。)
他肯定是听到了,瞥了我一眼,没理会。
我先去门口问保安马哈拜斯有没有看见一个梳脏辫的男人出去,简单形容了一下衣着。马哈拜斯看了一眼罗,说是有那么个人出去了,给我们指了方向。
“这怎么找……”我看着周六晚上满坑满谷的人。
“往偏僻的地方走,”罗搭着我的肩膀,“对方要是有企图会自己跟上来的。”
“哦……”我跟着他往灯光昏暗的方向走,“你现在算是老爹的人吗?”
“不是。我不会加入任何人。”
“那也千万别想着单打独斗啊……你画画怎么样?有对艺术灰心丧气然后转而投身行伍的想法吗?”
“你对我好像有点儿意见,我以为苏德战争早在1945年五月八日就结束了,就算是战败国也该享有基本人权的。”
“失礼了,您这么漂亮我当然不是针对您啦,但是一个活生生的德国人站在面前我那满肚子的地狱破梗真的是控制不住往外冒啊!”
“那就给我控制一下!”
“Entschuldigung, das war nicht so gemeint!”我迅速滑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Принимаювашиизвинения。”(接受你的歉意。)
“您俄语说得真棒啊,”我顺杆儿爬,“感觉就像在当地呆过。”
“我大学时做过两年交换生,到莫斯科。”
“哇哦,总算是通过符合国际社会公共秩序的手段进入了莫斯科——对不起我会控制的——哪个学校?”
“莫斯科国立医科大学。”
“真的吗?我爸也是那儿毕业的哎!”我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黑漆漆,挽上他的胳膊,“莫斯科的漂亮姑娘可多了,我爸就是在那儿碰上我妈的……没发展发展跨国恋情吗?”
晚风一吹还怪燥热的,也可能是美色令人上头。
“Wenn einer eine Blume liebt,die es nur ein einziges Mal gibt aufallen Millionen und Millionen Sternen,”他轻言慢语地开始跟我长篇大套飚德语,“Dann genügt es ihm v?llig,dass er zu ihnen hinaufschaut,um glücklichzu sein。”(如果有个人钟爱于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的花,那么当他仰望星空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OMG,我只是个会几句塑料日常对话的菜鸡,这怎么一下听力就从游客级别到C2母语级了?
“……您太高估我了,”我干巴巴说,“我没听懂……而且一直在等你的动词。”
“你不需要懂。”他摇摇头。
什么意思?蔑视我的学习能力吗?那活该你们德语差一票没选上联合国官方语——
没路了。
两条街区之间联通的巷子中间的铁栅栏门被锁上了,回头后面有四个人朝我们走过来,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脏辫男。
“找到了。”罗很淡定,开始慢条斯理挽袖子。
“罗大夫,你看过红番区没有?”我把他往后扒拉扒拉,“我一进这种死胡同就带入我是Jackie Chan,被飞车党堵在里面拿酒瓶子扔,可害怕了。”助跑两步踩着墙面腾起身子,腰一拧甩开腿蹬在最近那个人的面门上,把人踹出两米多远,落地时抓住另一个挥刀子冲上来二号的胳膊,翻转制住同时向侧给他下巴来个肘击,再抬腿回旋精准命中扑上来的三号的太阳穴,缴下已经丧失意识的二号的刀甩出去扎进见势不好准备逃跑的四号的大腿,剥夺其逃跑的能力。
很好,完美且迅速。
罗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害怕’?”
“怕到有点儿过激反应也是正常的。”我拍拍脸颊,“哇哦,活动一下还真的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你的脸很红。”他走过来,摸上我的颈畔,神色凝重,“除了那个人,还有别的可疑人物接近过你吗?”
“嗯?”我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不听使唤,“没有吧……”然后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先离开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淦,我把更新的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