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粉头发的大姐姐和海豹帽子的大哥哥把屋子里打得乱七八糟，大姐姐最后被切成了三截，上身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上，腿泡在酒桶里，头放在桌子上，居然还能做出八百种表情大喊大叫，我不是完全能听懂，但是根据语气和情境，应该是在骂脏话吧。
好厉害，是什么魔术表演吗？
我裹着一团松松垮垮的裙子，害怕又兴奋地看他们的对手戏。
“乔艾莉当家的，”大哥哥拿刀指着大姐姐的头，“把她变回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大姐姐吊儿郎当地冲他吹了个口哨:“去死吧特拉法尔加，你那么爱你的女人好好养她十年把她养大应该不难吧？”
大哥哥笑了一声:“确实，我有的是耐心。”把刀扛在肩上，冲旁边一个戴虎鲸帽子的哥哥喊:“夏奇，把她的头用海楼石的笼子装起来带走，送到蜘蛛岛上去。”
“是！”虎鲸帽子哥哥拎着个笼子过来，“听说那边的蜘蛛最喜欢趁人睡觉的时候顺着耳朵鼻子爬到人的大脑里做巢，十天半个月就有一窝小蜘蛛顺着耳朵鼻子嘴巴甚至眼睛爬出来……”
“噫……”我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大姐姐大声尖叫，“别说了！”
“那、就、老、实、把、人、给、我、变、回、来，”大哥哥一字一刀，把她的腿切成了几段，一滴血都没有流，切面就像果冻一样光滑整齐，“不然十年下去蜘蛛都孵了几亿只你也别想找回你的头，我可提醒你，被我的能力切开的躯体之间感觉还是联通着的。”翻转刀身用刀背梆梆地敲她的头。
还真是魔术表演，他们演得好投入啊，就是道具有点儿太假了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敲了！”大姐姐横眉立目地大喊，瞥了我一眼，“不用我解除，最多二十四小时，睡一觉明天早上自己就恢复了。”
“你多大人了？搞这种恶作剧……”大哥哥皱着眉训了她一句，转脸看向我这边，“你自己感觉怎么样，牙医当家的？”
嗯？
我转头看身后。
没有人啊。
是在对我说话吗？
刚想问他，他已经去质问大姐姐了:“怎么回事？不会连心智也变成小孩子了吧？”
“嗯哼。”大姐姐翻了个白眼，“没有七岁以后的记忆，恢复之后变小时的记忆也会消失。”
“你真是——Mes！”他用刀戳了一下吊灯上的上半身，一团方方正正的东西从大姐姐丰满的胸部掉下来。
“喂你干嘛？”大姐姐瞪着他，“那是我的心脏吗？快放回去啊混蛋！”
“如果你没有骗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叫人把心脏送回这里，”大哥哥手里拿着那个方块，“如果你骗我、明天丽兹没有恢复正常，就去海底鮟鱇鱼嘴里找你的心脏吧。”用力捏了一把方块，然后不管大声惨叫的大姐姐，把它扔给虎鲸帽子。
我看着他走向我，想站起来，被乱糟糟的衣服缠住了。
“别动。”大哥哥按住我，打量我一眼，“真麻烦啊，穿这种累赘又没什么布料的衣服。”抬手脱下身上的白背心。
“你是谁？”我仰头看他，“你认识我——哇！你身上有好多画！好漂亮！”
他的胸口有一个大大的着了火的心形，中间还有个龇着牙的笑脸，肩膀上也有，胳膊上的是太阳，手背上是个瞄准镜一样的图案，连手指上都写着字。
“啊，我知道你是谁。”他把背心给我套在身上，“阿比奥梅德·克拉丽丝。”肩膀打了结，就像条飘飘忽忽的裙子。
“你认识我吗？”我笑起来，“你叫我的名字好好听，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我认识你快有一万年了，连你的骨骼我都能认出来。”他单手把我抱起来，拎着那把刀鞘很漂亮的长刀，招呼那个虎鲸帽子哥哥，“夏奇，走了。”往门口走。
我坐在他的胳膊上，抱着他的脖子:“‘骨骼’这个词对小孩太难了，应该用‘骨头’之类的，别仗着是大人就可以随便说话啊！”
“你从小孩子时候说话就这么让人火大吗？”他啧了一声，“再说你这不是理解‘骨骼’是什么意思吗？”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医生啊！我知道好多医学词汇呢！已经可以自己看挂图了！”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以后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牙医的！”
“是吗？真棒啊丽兹。”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叫我“丽兹”？
但是他这样叫，莫名感觉好熟悉……
我被带上一条颜色很亮的船，船上的人一见到我就开始大呼小叫，问大哥哥——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是“罗”，问我是不是他跟“克拉丽丝”的孩子。
好奇怪，我妈妈叫海莲娜，我才叫克拉丽丝。
“克拉丽丝小时候居然这么可爱吗？”戴着企鹅帽子的人一脸金毛的傻乎乎笑容蹲下对我张开手臂，“嘿！小妹妹，让大哥哥抱一下嘛！”
一方面罗还在旁边，另一方笨蛋通常都是无害的，我顺从地给他一个抱抱，顺便捏了捏他头上的企鹅:“你也有可爱的帽子！”
“是的！可爱吧？”他咧嘴笑着，“我叫佩金！”转头对那个虎鲸帽子夏奇做了个鬼脸。
“怎么？你在炫耀吗？”夏奇把我从他怀里接过去，“来我这儿吧克拉丽丝，我的帽子是虎鲸哦！”
“你们要这么喜欢孩子就麻溜下船去托儿所上班，当什么海贼？”罗冷哼一声。
“好了、好了，还给你。”夏奇把我放到罗怀里坐着，捏了捏我的鼻尖，“不然船长就要因为我们进门先迈左腿开除我们了。”
“你真有远见，夏奇。”罗不冷不热地说。
后来罗把我交给一只毛绒绒、叫贝波的白熊，自己走掉了，我跟贝波一起吃了晚饭，拼了一会儿脊骨模型，罗才回来，把我带到了一个有很多书和舒适的大床的屋子。
还拿了很可爱的蓬蓬裙给我，还有小兔子图案的睡衣。
“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了，”我揉揉眼睛，攥着身上他的背心，“我能穿着它吗？”
“……你随便，”他已经穿上件黑色的短袖衬衫了，“我以为你会喜欢小孩子的衣服。”
“嗯，裙子是很漂亮，但是它穿着很柔软，”我扯起背心闻了闻，“而且香香的，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好好闻哦。”
他笑了，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是我爱人送的礼物，虽然中调的玫瑰出现在自己身上很烦人，但是我很喜欢。”
“你女朋友品味真好！”我好奇地问，“她也在船上吗？”
“嗯……”他胳膊搭在床上，支着头看我，“她不在，出去玩儿了。”
“有照片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行。”
“小气！是不漂亮吗？漂亮姑娘才不喜欢你这种连照片都不给可爱的小姑娘看的小气男人呢！”
“那你可说错了，”他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炫耀，“她漂亮得要命，完完全全合我的胃口，而且非常喜欢我。”顿了顿，语气又没那么轻快了:“也许吧。”
“哦～”我了然地点点头，“陷入爱情的可悲男人啊。”
“那是什么烦人的说法。”他站起来，“跟你说你也不懂，洗洗睡吧。”
讨厌的大人！
浴室里有浴缸，罗说我可以用他女朋友的洗浴用品，还给我扔了一个玫瑰味的泡澡球。我快乐地搓了头发，泡到热乎乎的，用崭新的儿童牙刷刷了牙，顶着毛巾出来。罗先是数落了我又不吹头发，又在我反驳谁会让小孩子自己吹头发之前就拿起了风筒，表面上看着冷冷酷酷的，其实人很好嘛。
等罗也洗完澡，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墙角灯和小桌上的台灯，又坐回了沙发上。
“你不睡吗？”我躺在被窝里问他。
“不睡。”他拿起了书，“你快睡吧，小孩子睡得晚长不高。”
“哦。”我闭上眼。
好安静。
只有隐隐约约的机械声音，连罗翻书都是静悄悄的。
我睁开眼，用气声问:“罗，你真的不睡吗？”
他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怎么了？”
“我睡不着……”
“那要我做什么吗？”
“你能不能也过来睡觉？”
他放下书，眼神落在我身上:“你的警惕心也太差了，这样可不行。”
“嗯嗯，我平时都是躲着陌生人跑的，”我笑了，“但是罗感觉很亲切嘛，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催促他:“快来睡觉嘛，晚了要长不高了！”
“……我已经过了长高的年龄了。”他放下书，关掉台灯。
在黑暗中，我感觉到床垫微微颤动，翻了个身朝向他的那一面，伸手碰了碰他。
“干什么，”黑暗里传来声音，“不是要睡觉吗？快睡。”
我蹭啊蹭靠近他，抱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你女朋友还不回来，你不担心她吗？”
“我已经习惯了，”他回答，“她总是不回来，留我一个人看天花板。”
“那你还是没习惯，”我说，“不然你沾枕头就睡着了，才没心思看天花板呢。”
他啧了一声:“你为什么老在这种烦人的细枝末节上较真儿？我本身睡眠质量就差不行吗？”忿忿地嘀咕:“本来我一个人睡得好好的，当初就不该放她进来……”
我忍不住笑了:“你好像闹脾气的小孩子啊，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让她多回来陪陪你。”
“没有那么简单，丽兹，”他叹了口气，很沉重的样子，“我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但是很危险的事了，不想在这个关头跟她说这种话，会把她扯进来的，绝对不行。”
我不太懂:“你们不是恋人吗？恋人不就应该共同面对困难、战胜困难、然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那只是童话而已。”他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好了，快睡吧，矮子是当不了牙医的。”
“骗人！考医学院还有身高限制吗？”
忽然，我注意到他胸口有极微弱的闪光，伸手摸了摸，是一个环，底下坠了个凹凸不平的坠子。
轻轻拉一拉，拉不动。
“痛，别拽。”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他。
罗沉默了一会儿:“一种装饰。”扒拉开我的手:“小孩子不要乱摸，也不要问东问西。”蒙住我的眼睛:“快睡吧。”
他的手凉凉的，有好闻的香气。
我很快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按漫画设定波妮的能力变小后不会失忆，但是失忆很有趣，所以……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