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清闭了闭眼, 双拳紧紧的握着埋在衣袍的两侧, “没什么,只是军中事情繁忙罢了。www.xiashucom.com”
“又是军中事情繁忙,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 我明白了。”无非就是厌了她罢了,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下去, 也许之前她以为的那些温情, 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转过身快步离去,而林沐清却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猛的瘫倒在椅子上。
杜洛滢的步子又快又急,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本以为她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命定之人,谁知道这一切都是泡影罢了,她抹了抹脸上不知何时流下来的泪, 心里愈发悲凉起来。
她原以为他对她定然是有喜欢的, 自己也忍不住把自己的一颗心慢慢交出去, 可她的心交出来后,而他的心却不知何时收了回去。
杜洛滢走到正院前,用手帕把眼下的泪痕擦去,又理了理发髻,觉得妥帖了,才进了正院。
但青芜和青柳还是看出了自家姑娘的不对劲, 眼圈还红红的,青柳是个急性子,她看罢忍不住道,“姑娘脸色怎么这样差,眼角处也红红的?”
杜洛滢轻摇摇头,“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刚才被风迷了眼,我揉了揉,就红了一片。”
她边说边朝里走,青芜扶着她落了座,道,“姑娘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着人去叫大夫。”
杜洛滢拦住了她,“只是有些累了,歇息会便无事了,不用请大夫。”
青柳还欲说什么,被青芜给拦住了,要她看,姑娘这是心里不太舒坦,请了大夫来也不会有什么用,还是由着姑娘去吧。
她给姑娘倒好了热茶,摆好了周厨娘刚出炉的点心,而后又把青柳拉了下去。
“你拉我做什么,姑娘不舒坦,你还让她一个人在屋里。”青柳急道。
青芜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个急性子啊,姑娘这是有心事,心里不舒坦呢,她现下肯定不想咱们打搅,让她自己待一会吧。”
青柳眼中带着不忿,“是不是因着姑爷的是,亏我前些日子还说了姑爷的好话呢,他这些日子日日在前院待着,都不回正院。”
青芜也叹了口气,这件事她也想不明白,之前姑爷对姑娘的好,她看的真真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难道感情可以消失的如此之快吗?
她的年纪比姑娘还小些,现下还没说人家,是以对于这事,她也不甚懂。
前院,林沐清把食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内里有三个菜和一道汤,一道茄子烧肉,一道土豆炒肉片,一道冬瓜排骨汤和一道红烧鱼。
这几样菜羹都是他极爱吃的,这些日子,他一日都没有好好用过膳,好好歇过觉。
把膳食从食盒里拿出来,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烧茄子送入口中,咬上一口,心里又酸又涩,揪的不行。
待林石过来收拾时,发现食盒里的饭菜全吃光了,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
主子们的事,他一个做奴才的想管也管不了,他朝紧紧闭着门扉的书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把食盒提了下去。
因着这事儿,杜洛滢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林沐清不过来,她便也不过去,二人就这样相敬如冰的相处着。
只是有时心里还是免不了揪的生疼。
林沐清还是日日都翻窗户去正院,到寅时再翻回前院,因着每日都歇不好觉,是以他近来的脸色都不甚好,他让府里的大夫给他配了一些安神的药草,而后又放进团团给他绣的香囊里,贴身戴着。
看着团团有些消瘦的小脸,林沐清心里又堵又酸,他特意交代了厨娘一番,让她每日里做些团团爱吃的,好好的给她补一补。
三月份的时候,杜洛文要参加会试,杜洛亭也要参加武举,杜洛滢因着这事还回了趟杜府,反正在府里也无事,不如回家中看看。
杜家人看着杜洛滢瘦了一圈的脸,都心疼不已,老夫人更是把她搂进怀里心肝肉心肝肉的叫着。
“快,端几碟点心来。”老夫人吩咐一旁的丫鬟道。
而后她又拉着杜洛滢的手,“点心是刚出锅的,你先吃些垫垫,待会午膳就做好了。”
一旁的杜夫人则想的多了些,“团团,你和娘说,你是不是跟清儿闹别扭了,你的脸本就尖尖的,现下又瘦了一圈,尖的都吓人,你就是闹别扭了,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啊,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杜夫人说完,一家人都看向杜洛滢,杜洛滢的眼睛闪了闪,“娘,你想什么呢,我和他好着呢。”
“只是乍一到京城,府里厨子烧的饭我吃不惯,是以才瘦下来了。”
为了不让爹娘、祖父母担心,杜洛滢只好撒了个小谎。
“这样啊,怪不得,咱家来京城后,厨娘做的膳食也都是姑苏的口味,你乍一去林府,可不就吃不惯吗。”林夫人道。
顿了顿,她接着说,“这样不行,你身边的周厨娘只点心做的还算好,烧的饭菜味道不行,这样吧,待会你走的时候,我让张厨娘跟着你回去,府里的厨娘多,人少,你带走一个也是忙的过来的。”
杜洛滢连忙推拒,“不用了娘,府里也是有厨娘的,我让她学着做姑苏菜就是了。”
“那不行,就算她学会了,那也做的不地道,听娘的,待会回去时就把张厨娘带着吧,也是娘想的不周到,当初你嫁过去时,就应该拨个厨娘给你的。”
杜洛滢还想拒绝,老夫人也跟着劝道,“你看你近来瘦的,若是你不愿意把张厨娘带回去,我可放不下心,行了,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杜洛滢推拒不了,回去时只好把张厨娘带回去了,这件事林沐清下职时也听林石说起了,他僵着脸按了按眼角,到底是他没护好团团,让她瘦了。
林沐清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他的脸尖了一圈,棱角更加分明了,他吩咐林石去寻一些擅长各个不同菜系的厨子,那么多口味,团团总有爱吃的吧。便是吃腻了,也可以换其他口味。
他又让林石把厨娘叫了过来,吩咐她每日多炖一些补汤,团团本就纤瘦,这又瘦了一圈,他看着心里真的又酸又疼。
当林管家领着一个厨子过来时,杜洛滢是有些懵的,最近是怎么了,怎么都给她送厨子?
林管家走后,杜洛滢坐在屋内出神,这个厨子定然不是林沐清让人去寻的,上次她去正院找他,他的态度那么冷冰冰,又怎么会想着她?但虽说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杜洛滢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能不能不要这么没骨气啊!
她面上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也要找些事情做,虽说她一着不慎陷了进去,但前面不再是软趴趴的床榻而是荆棘了,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府独立女性,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干嘛要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她心里有些悲凄的想着,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地步呢?
而就算是现在,杜洛滢也对林沐清讨厌不起来,无论如何,是他把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若不是她,她估摸着就要进宫做宫女了。
杜洛滢准备找些事情做充实自己,她想了两天,决定试着写写话本子。
现下市面上卖的话本子,都是才子佳人、穷书生傍上富家小姐的故事,俗套的不行,关键是这些话本子一般都是些落魄书生写的,书中的结局都是穷书生踹掉原配、迎娶富家小姐走上人生巅峰,这些实在是让她看的恶心的不行。
就在她正构思话本大纲的时候,林沐清要出征西北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尖处又酸又涩还有点疼,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反正十分复杂就对了。
旨意下来的时候,林沐清也很惊讶,他原以为这两年才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了,但既衡瑞帝下了旨,他作为臣子,自然不能抗旨不遵。
这次出征西北,自然不是有敌军来犯,这两年他们大梁才打了胜仗,敌军也士气大伤,近几年他们都会休养生息。
这次出征西北,是衡瑞帝下旨主动出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能一网打尽,自然是更好不过,但林沐清和这次出征西北的大将军张广都觉得衡瑞帝的这一旨意太过冒险了。
经过前年的那场大战,不光敌军要休养生息,他们大梁也需要啊,要打仗,就免不了要耗银子,前几年打仗,大梁赋税增加,这一两年刚刚降下去了些,现下赋税又要增加了。
林沐清自己暗暗算过,衡瑞帝虽一直说国库空虚,但其实这些年国库只进不出,内里的银子怎么可能会少了?
但这些事也不说他能左右的,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这次出征,还派了一位监军王爷,这位勤王爷是当今的弟弟,先皇还在世时,极喜爱这个儿子,而且这位勤王生下来便极为聪颖,而且早早的就被先皇扔到六部里历练。
他是个极有手段的人,六部哪个不佩服他的雷厉风行?而且最难得的是,他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当年他去六部做事,几乎每一件都是在为百姓考虑,是以他在百姓中的名声很好,就是现在,百姓们提到这位勤王爷,都极为称赞。
但最后不知为何,却是衡瑞帝登的基。
而衡瑞帝对此,自然是极为不满的,这次让他去监军,也是想让他吃些苦头,若是能死在外边,那就更好不过了。
衡瑞滴这次的旨意下的很急,只给了他们两日的时间,两日后,大部队就要出发了。
林沐清也不敢怠慢,他回到府中后,先没有收拾去西北的衣物等等,而是先把林管家和林石叫过来交代了一番,让二人这段日子守好府里。
此外,他还让林管家再添一些护院,他不在府中,府里又都是老人妇人孩子,这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而后,他又留了些暗卫在府里,以防真的遇到什么危急的事。
“我不在府里,你们事事都要听夫人的,夫人怎么吩咐,你们就怎么做。”
林沐清说完后,就让林管家下去了,他看了林石一眼,缓缓开口道,“每七日,你便写一封信通过驿站寄过来。”
他轻咳了咳,“就写府里近来发生的事,府里没个男丁,我不放心。”
林石一脸“爷你不要再说了,我都懂”的表情,不就是想让他写一些夫人的近况吗,爷还拐弯抹角的说。
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林沐清才去了正院,正院里,杜洛滢正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出神,见到他过来了,她的眼睛闪了闪。
林沐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打开了柜子,杜洛滢知他是要收拾衣裳,沉默了一会,也走过去帮忙。
她心思细腻,见着什么都觉得会穿到、用到,是以到最后,她竟然给林沐清收拾出了满满两个大包袱。
林沐清以往自己收拾衣裳,都是随便拿了两三件替换就罢了,他看着那满满的两个大包袱,心里划过了一丝暖流,他知道团团对他并无一点喜欢,但看到团团忙前忙后的给他收拾包袱,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两日很快就过去了,这日晚间,林沐清依然没有回正院歇觉,杜洛滢看着身侧空空荡荡的床铺,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罢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你很久才睡着,子时的时候,窗户旁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林沐清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杜洛滢的睡颜,他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摸了摸,不过他的动作放的很轻,一触即离。
想着自己明日就要出征,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酸涩的不行。
今日林沐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轻轻拥着杜洛滢睡去,而是重重的把她搂入怀中,箍在自己的双臂间,睡梦中的杜洛滢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林沐清深出手想要把她的额间抚平,但待手快要碰到那抹嫩白的时候,他又改了注意。
他一点一点的靠近,最终在一片黑暗里,轻柔的吻了吻她的额间。
明明那抹嫩白的温度并不高,他却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往后缩了缩,而后又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把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了些。
他一夜没有阖眼,眼中满是红血丝,眼周青黑一片,一整夜,他都把团团紧紧的箍在怀里,现下已快到寅时了,再不起身,便赶不上大军出征了。
他闭了闭眼,把团团往怀中的带了带,好似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融为一体。
他贪恋的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最终,重重的在她柔软的唇上留下一吻。
时间已是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林沐清给杜洛滢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一身玄衣,站在床前深深的望了心中人一眼,按了按眼角,终是僵着身子迈步离开。
团团给他收拾的两个大包袱,他一样东西也没减,都带去了军中,军中行军辛苦,一般都是轻车简从,但这是团团给他收拾的行李,便是再多,他也不舍得落下一样。
从他十四岁去军中起,团团是第一个给他收拾行李的人呢。
祖母万事不管,只照顾着星儿,他遇到什么事也只能自己挑起来。
三月的天,晨起还有些冷,林沐清携着两个包袱利落的上了马,走之前,他忍不住朝正院望了一眼,眼神中是满满当当的快要溢出来的深深情意。
团团,等我回来。
杜洛滢今日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来,她眯着眼睛坐起身,今日,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林沐清应是已经走了。
她揉了揉双臂,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浑身酸酸的,夜间也迷迷糊糊的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一样,真是奇怪,明明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是被鬼压床了?杜洛滢无奈的摇了摇头,越想越不合常理了,应是她想多了吧。
三月的会试,杜洛川榜上有名,而且还冲进了前十名,排第八。
对于他这种出身商户的子弟,能中进士已然是难事,更别提冲入前十了,榜单一揭,杜家上下都喜不自胜,从现在开始,他们杜家才算是真正改换门庭了啊!
三哥中了进士,杜洛滢也高兴的不行,她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回了趟杜府,杜夫人虽心里挂念她,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出了嫁,你三天两头的跑回来,你婆家不会有意见吧。”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出嫁从夫,出嫁后的女子都鲜少回娘家的。
杜洛滢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不会,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曾婆婆每日里吃斋念佛,什么事也不管,别说我了,就连林沐清的事,她都鲜少过问,咱们两府离的又不远,我多回来几次又如何了?”
别说婆家人没意见,就是有意见,她该回娘家还是得回,杜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就因着婆家的态度,她就不回了?
她娘当然也是想让她多回来的,听此也没再说什么,她点了点杜洛滢的额间,“你说说你,都成亲几个月了,还林沐清、林沐清的叫着,不知道改口叫夫君?”
杜夫人对林沐清还是挺满意的,这次他出征西北,还特意写了信过来,说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劳他们多照顾着点团团。
虽然他的性子是清冷了些,但对团团的心,真是没得说。
杜洛滢的眼神一瞬间便的复杂起来,她怔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和她娘讨论这个问题,连忙把话题引到张紫桐身上,“紫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呢。”
张紫桐抿着嘴笑了笑,“月份大了,就渐渐显怀了。”
“都四个月了呢,也该显怀了。”提到紫桐肚子里的孩子,杜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你二哥前些日子参加武举,说来这也快揭榜了呢。”
杜洛川考完会试后,又去宫中考了殿试,殿试结果出来后,他的名次没变,还是第八。
杜家人都松了口气,虽然不是前三甲,但第八也不错了。
老太爷和杜老爷问杜洛川以后的打算,是准备进六部还是翰林院,或者是出外任。
他们杜家虽然在这方面没什么人脉,但该打点还是要打点的,而且徐先生出身名门大族,若是她能帮忙,事情也会顺利许多。
“我是想进翰林院的,我没入三甲,入翰林的话只能考庶吉士,翰林院是个好地方,庶吉士的考试自然竞争不小,而且翰林院的考试不存在什么暗箱操作,咱们家没人脉,只稍稍打点打点便罢了,其余的都不必做,若是我没考中庶吉士,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
杜洛川自己考虑好了,老太爷和杜老爷便没多操心,若是真考不上庶吉士,他们在找人脉让他进六部。
杜洛亭的武试结果很快也出来了,现在的武举制度还不是很成熟,并不需要从县试、府试、院试这样一路的考过来。
但是也不是说谁都能参加武举,大梁的武举试是需要武将做保才能参加的,杜家本来是想让林沐清做保的,但杜林两家一结亲,林沐清需要避嫌,便不能做保了。
他让他麾下的一个武将给杜洛亭做了保,杜家三兄弟中,他与杜洛亭最合得来,更何况他还是团团的二哥,他定然不会不帮他。
榜单出来后,杜洛亭竟然入了武举三甲,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杜洛亭跟着林沐清手底下的千户学了整整一年,而武举试是考弓箭、马上使枪,使刀,测力和材貌,杜洛亭的材貌自是不必说,弓箭也是从小练起的,准头很好,马上使刀、枪也在这一年的练习里突飞猛进,唯一处于弱势的,便是力量了。
这次武试的状元身材有杜洛亭的两个宽,杜洛亭虽然自问力量不小,但比起他,还是差许多的。
他的名次是武举的第三名,武试的探花,也算是很不错了。
杜洛川很争气的入了翰林院,杜洛亭则去了军中,他入了武试的前三甲,被授了正七品怀化中侯的武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