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快的, 可看过了?”
林沐清在黑暗中微点点头, “这是一本游记,记载了这位编者在西方到处云游的故事, 其中还提到了一个叫哥伦布的人,说他发现了新大陆。www.zuowenbolan.com”
他本来以为这是编写者自己编的, 但传道士告诉他,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以往的目光还是太短见了一些,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大梁、契丹、匈奴等, 还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国度,这个世界,远比他想的要大。
杜洛滢虽然历史学的不怎么样,以往背的西方历史更是忘的差不多了,但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这件重大历史事件, 她还是没忘的。
素来沉默的林沐清罕见的和她说了许多,杜洛滢只静静的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她毕竟不是本地土著, 是个外来者, 还是谨慎些的好。
让杜洛滢意外的是,林沐清的思想远比她想的要开放的多,前朝时崇尚闭关锁国,就连当今,对海运方面也是极其不重视的,虽设了港口, 但对进出人员都控制的极为严格。
在大梁,大多数人的思想都挺固步自封的,而林沐清刚刚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出海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机会出海,当今衡瑞帝虽然是个极有手段、极有抱负的皇帝,但他内里的思想还是传统的、封闭的,他只想着开拓边疆,却对开放海运不屑一顾,他想要让大梁更加强盛,却忽视了平民百姓,整个大梁,权贵官员们到底是少数,普通百姓们才是大梁最重要的一部分,杜洛滢觉得如果长此以往,大梁危矣。
现下年关已过,杜夫人和杜老爷都没急着回去,二人是想等杜洛川和杜洛亭考完文试和武试再启程回姑苏的,杜洛亭来到京城以后,还是跟着林沐清手下的千户习武,现下也快跟着这位千户练了一年武,他觉得自己这一年受益满满,比他往常练三年进益还要多。
而杜洛川的先生却没跟过来,张先生说他是不想离开故土,但内里是如何想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很快便到了二月末,一日傍晚,杜洛滢半躺在软榻上跟青芜和青柳说话,林沐清不喜丫鬟伺候,她却不行,她没带粗使丫鬟过来,把所有的活计都推到青芜青柳两人身上,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是以她来到林府后,让牙婆来了趟林府,她选了十几个小丫鬟后,青芜青柳才轻省下来。
“姑爷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对姑娘真是好呢,奴婢能看得出来,姑爷真真是把姑娘放在了心上呢,处处都对姑娘极为贴心。”青柳笑着说道,姑爷和姑娘相处的好,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高兴。
屋外,林沐清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这席话,他的耳尖突的红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走进去,而是默默站在屋外,他心里明白这样是不对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知道,他的团团会怎么说。
杜洛滢心下微动,但还是嘴硬道,“去去去,你懂什么,是不是想成亲了,你放心,你主子我明儿就去给你寻摸一个好郎君来。”
青柳羞的面上通红,而站在外面的林沐清,心下却有些复杂,原来团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话是如此的肆意随性,现在回想起来,她在他跟前,从来没有如此随性过,她总是端着架子,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和他说话也从来都是深思熟虑后再开口,他越往下想,双唇便抿的越紧。
青柳的脸羞的通红,她跺了跺脚,“姑娘!”
青芜在一旁捂着嘴笑,“说句心里话,姑爷对姑娘是真的好呢,本来奴婢想着姑娘嫁进高门大户,日子过的不一定会有小门小户舒心,但世事无绝对,现下谁看了,不说姑娘过的舒心啊?”
杜洛滢淡淡一笑,“嫁与谁都是嫁,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罢了。”
其实这确实是她内心里的想法,但却是之前的想法,她未定亲前,心里的确的这样想的,但定亲以来,特别是在她与林沐清成亲后,她心中不是没有波动的。
而且前些日子林沐清送了她一支他亲手雕的木簪,她紧紧绷着的心弦儿松动的就更加明显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她微微摇了摇头,她现下还是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她想嫁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
而屋外的林沐清,身子僵直的立着,嫁与谁都是嫁,嫁与谁都是嫁,这句话直直的击在他心上,撞的他踉跄了一步,心碎至极的感受,也不过如此了吧,他自嘲的笑了笑,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团团对他也愈发体贴,亲手给他做衣裳,让小厮去军中给他送热腾腾的膳食,晚间让厨娘做他爱喝的汤羹……
他原以为,他原以为……也是,只是他以为的罢了。
他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的“物品”罢了,这些日子二人之间温情的种种,现下却像刀子一样一点一点的割在他的心上。
林沐清不知默默的站了多久,才僵着身子退了出去,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两片薄唇用力抿在一起,压抑着心中快要迸出来的酸涩感,他的手上还挂着几道红痕,这是他给团团雕簪子时留下的印子,上次的痕迹早已消退了,但他见团团喜欢,便又抽空着手给她雕了一个,昨日才雕琢好,本想着今日送给她的,但回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林沐清觉得就算她收到了也不一定会欢喜。
他僵着身子去了前院,自从团团嫁过来后,他便没再去过前院,但前院日日有人打扫,定然也不会不干净。
他把自己关进书房后,一待就是一个时辰,他面上紧紧的绷着,无甚表情,脸部线条明显,棱角分明,林沐清用他粗糙大手摩挲着那支桃木簪,他的手很粗糙,这是因着他每日里都拿兵器的原因,掌心和指节处都是厚厚的老茧。
他摩挲了一会,终是把它仔细的收进了红木匣子里。
他记得两人成亲那么久,他都不曾碰过她,只二人同床共枕时,他趁着团团睡着,偷偷把她的小手握进自己粗糙的大手里,他不敢握的太紧,怕手上的老茧伤到她白嫩细腻的小手。
她的手真的很软,软趴趴的触感,让他的一颗心都软下来。
这门婚事本就是他自己算计来的,纵使他一腔真情,却也不能强求团团同等的回报他,无论团团如何对他,他都对她怨不起来。
只是,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也会受伤,他现下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他知道这件事怪不了他,但心里就是又酸又涩,而且她说她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许之前他自以为体贴的那些行为,实际上会惹她厌烦呢。
今日的晚膳他是在前院用的,他极爱吃厨娘烧的饭,但现下,他却无甚胃口了,只草草用了两口便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林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日将军一回府便去了前院,把自己关在屋子一个时辰才出来用晚膳,虽然将军平日里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伺候他时间长了,一眼就能看到将军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今日将军身上的气压很低,而且是极低,自从夫人嫁过来,他已是许久没见到将军这样了。
不知道是军中的事情不顺心,还是和夫人闹了别扭。
林石希望是前者,因着这些日子,他非常清晰的认识到,将军对夫人绝对是特殊的,而且感情必定不浅,他虽然不知将军的这满腔深情从何而来,但这份情谊却是藏不住的。
如果二人闹了别扭,依着将军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在心里怎么折磨自己呢。
杜洛滢这边正奇怪着呢,以往无论林沐清再忙,都会回正院与他一起用晚膳,而且处理公事也都是在内室的四房桌前,怎么今儿个去前院了呢?
而且他回来后也没来正院一趟,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反常,杜洛滢草草的用了几口晚膳,便让厨娘端下去了,以往都是和林沐清一起用晚膳,纵使他几乎从不说什么话,但今儿个她一个人用膳,怎么都觉得不习惯,一件事一旦习惯下来,真的很难再改变。
她也只能把林沐清没来正院归结于他今儿个事情太多了,没来的及过来,是以晚膳也没过来吃。
用完晚膳,她穿着寝衣在内室里等了他许久,一直到亥时,却还是没有看到林沐清的身影,她长叹了一口气,合眼躺在床榻上,只是她心里存着事,一直到将近子时才睡下。
她刚睡下没多久,屋子南边的窗户便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随即从窗子外面轻手轻脚的跳进来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沐清。
他武艺不错,潜入内室不被人发现还是做的到的,他之所以偷偷摸摸的从窗户进来,是因着不想被守夜的丫鬟察觉,团团既然说她想平静、安静的生活,想和他一直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他即使心里再难受、酸涩,还是决定以后少打搅她。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若让他每日里不去见她,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