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城后, 思琦的名声果然不太好,虽说当了官,也有不少人夸赞, 可之前有意要与她结亲的人家,都没了声。www.zhongqiuzuowen.com
像是思琦这样的,整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 会让夫家有所芥蒂。就算没有, 嫁过去怕也是一个悍妇,没有男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唯独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方必。
自从在驿站与思琦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且挨了打后, 方必好像解脱了一般,也不顾什么了, 一个劲儿地追着思琦。
没过几天, 整个皇城都知道方必心悦思琦, 思琦却几次三番拒绝他之事了。
每次思琦遇到旁人,都会被打趣一番:“哟,思琦啊,你看方都统还有机会吗?”
思琦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 又有些发麻, 甚至想要克制不住揍方必一顿。
她没有人娶,方必至少占了一半的原因!
眼看着身边同龄的姐妹们一个个都成了亲, 唯独思琦还单身一人,对方必更是爱答不理,侯夫人看着都焦了心。
再一转眼的功夫, 裴宜笑的儿子都出生了, 白乎乎的一个大胖小子,看着就喜人。
再看一眼思琦,侯夫人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这时候大月使团的人又来了, 只是萧重带着裴宜笑回宁江府祭祖去了,接待使团这件事,周丞相就交给了方必与思琦。
大家乐呵呵看着周丞相,觉得他干得漂亮!
这明摆着要撮合方必与思琦。
周丞相但笑不语,揣着侯夫人赠送的宝玉,深藏功与名。
这件麻烦事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思琦没办法才去找了方必商量接待细节。
方必私下里对思琦纠缠不清,不过也还是拎得清,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甚至把思琦的事儿也处理得妥妥当当。
春日刚过,皇城颇热。
大月使团再次来皇城,比上一次还要隆重不少,好几辆车的礼物拖着而来,送给大贞。
来的还是兰柯,相较于上一次时,兰柯身形拔高了不少,人也沉稳起来。
忙完了手里头的事情,思琦收到了宫里泰安公主的来信,她只好进宫又去见了公主。
公主比她还要小一点,平日里就喜欢与她一起疯玩,不管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宠她得很,跟思琦一起闹起来,皇宫都得掀一个底朝天。
而这一天,泰安公主收起了自己的刁蛮性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思琦一看,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她不客气地坐下翘着腿,“这可不多见,怎么天底下还有人敢欺负你?”
泰安公主红着眼睛泪汪汪看向她:“思琦姐,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精明的公主眼睛珠子一转,抓住她的手,“你带我走吧,带我远走高飞!”
思琦吓得手里的果子滚落在地上,滚到了脚边。
她惊吓地收回自己的手来,在身上擦了又擦,“别别别,殿下你这样说别人会多想的,还以为我俩有个什么呢。”
泰安公主噘嘴,“我昨天哭了一晚上,心都碎了。”
思琦吊儿郎当坐着不动,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这些习惯还是从军中学来的,后来侯夫人揪着她怎么改,都改不掉。
她抖了抖腿,“说说吧,怎么回事。”
泰安公主说道:“你觉得大月使团是来做什么的?皇兄昨晚与我说了,人家送了个公主过来成亲,咱们大贞也得还人家一个呜呜呜。”
思琦一下子就精神起来,“真的?”
泰安公主哭唧唧:“自然是真的,如今适龄的公主就我一个,我还能如何!”她气愤地排着桌子,“我总不能让我下面嗷嗷待哺还在吃奶的皇妹去吧?”
思琦脑海里有了画面,忍不住想笑。
事已至此,思琦只能安慰泰安公主:“殿下,我昨日看过兰柯了,生得风流俊郎,沉稳大气,绝对配得上您。”
泰安公主还是不乐意,撺掇着思琦在过两天的宴席上帮忙捉弄兰柯,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架不住泰安公主的苦苦哀求,思琦只好答应下来。
接待兰柯那一天,闭门许久的兰芝也来了,不过她变得安静又孤独,坐在那儿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月使团的人来了之后,她脸上才稍稍有了些许笑容。
思琦坐在女子席上,没一会儿泰安公主就让人来叫她,她与侯夫人说了一声,才从席上离开。
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泰安公主竟然将大月使团里的一个婢女给绑了吊在井边,她也已经派人知会了兰柯,就看兰柯会不会放下那边的宴席来救人。
陛下亲自在,要是兰柯忽然离席,说不定会惹怒陛下,为了个婢女大不值得。
思琦一听泰安公主的安排,脸色顿时一变,她冷下脸来:“殿下!你这件事做得着实过分!”
泰安公主愣了愣,忍不了这委屈,“我哪里错了?我都要被皇兄嫁出去了,试探一下兰柯怎么了?”
泰安公主金枝玉叶,从小骄纵,思琦能理解,可她现在,却拿旁人的性命来试探,即便是一个婢女,也不容泰安公主如此做法啊!
思琦恼了,冷着脸问泰安公主:“你把人绑在哪个井了?”
泰安公主被好朋友翻了脸,吸吸鼻子,指了指右侧,“那边,玉莲宫的井边。”她偷偷擦了擦眼泪,保持着公主最后一点倔强,不在思琦面前哭出来。
思琦怕闹出人命,飞快往玉莲宫的方向走,那个大月使团的婢女被吊在井边上,一看到思琦,就喊起了救命来。
她过去将婢女救了起来,哭得大声,思琦回头看了跟来的泰安公主一眼,“看你做的好事!”
泰安公主缩了缩肩膀。
就在这时,兰柯竟然来了,他一脸严肃焦急,进了玉莲宫后,看到井边被救上来的婢女,和一院子的人愣了愣。
兰柯认识思琦,走过去与思琦打了招呼。
他再看向泰安公主,心中了然,立马就猜到了她是何人,他不卑不亢问了好:“公主。”
泰安公主往思琦身后躲了下,露出一双大圆眼来偷瞄兰柯。
大月婢女弯了弯腰,站到兰柯身后,低声唤了声:“王子。”
兰柯扫过泰安公主,心中又明白了几分,并未多说,只是与两个人道了谢,带着自己的婢女从玉莲宫离开。
泰安公主哭唧唧拉住思琦的衣服,她害怕思琦又凶她了,赶紧认了错。
思琦又冷了她好久,直到把泰安公主给惹哭了,思琦才又与她说话。
后来泰安公主才听说,因为兰柯得知自己婢女被她吊在井上,在宴席之上公然退场,惹得陛下有些不快。
泰安公主心中不安,就去找陛下说了此事,陛下把她禁足在了宫中,还暗地里给兰柯道了歉,让思琦带着宫中赐下的东西去给兰柯。
大月使团驿站中,兰柯抿了一口茶,等自己的婢女清点完了宫中赐下来的东西,才留了思琦下来用饭。
兰柯性子好,又说起一些大月的习俗,思琦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发笑,甚至是想要立马跟着他去大月看看了。
也是巧了,忙了一段时间不见人影的方必来驿站,正好是看到兰柯与思琦坐在一起用饭,兰柯引得思琦连连发笑,那双眼眸玩得如同一轮弯月。
正当婢女要去通传时,方必冷冷说了句:“不必。”
他转身就走。
这点动静,没逃得过里面人的眼耳,兰柯看着方必离开的背影,“方都统这是……?”
思琦懒散回答:“可能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不必搭理他。”
兰柯道:“好。”
兰柯此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好像一视同仁一般,一段时间过后,思琦也爱与他玩在一起了。
方必恼极了,原本总是笑着的脸旁,最近一段时日总是臭着,明眼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就莫要再去招惹方都统了。
直到那日,思琦与兰柯一同从宫里出来,有说有笑,神情自在,方必终于是按捺不住,等到兰柯先行离去之后,他一把将思琦拉住,话也不说,脸色阴沉径直走着。
思琦挣扎了下,他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些。
她不禁讶然,她一直以为方必的力气极小,才会被她一直用武力镇压,现在才知道,他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
之前是一直在让着她的?
思琦气呼呼说:“方必,你干嘛?你放开我!”
方必终于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却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瘦削的身形将她完全压住,思琦第一次知道喘不过气是什么样子的体验。
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到他的心跳,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
不等她推开,方必已经咬牙切齿说:“裴思琦,你不要与兰柯走得那么近,我真的是……快被气吐血了。”
思琦这时候才推开他,靠在墙边上,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我爱和谁一起和谁一起,你管不着。”
方必深深呼吸,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不过须臾,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继续说道:“思琦,我也是男人,我知道那个兰柯对你定然是有所企图,你不要与他走太近了。”
思琦微怔,她只当兰柯是好朋友,难不成兰柯真的是对她有什么意思?
她掩饰下眼神之下的慌乱,哼了一声:“那也与你无关,人家愿意喜欢我,我也愿意和他一起玩,方都统你可管不着。”
她拍拍手,侧身离开。
穿过方必的身边,他又说了句:“思琦,我比他更要喜欢你,也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他的声音,好像是压抑着什么痛苦般,微微发涩。
思琦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来,脚下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生怕下一步,方必就要追上来一样。
回到裴家,她自己心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舒服,一连在房间里待了几日,侯夫人都以为她要转性了。
可那几天一过,思琦又是生龙活虎,正好是赶上宫里面泰安公主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要给她赐下一段婚事来。
思琦赶紧进了宫中,一进泰安公主的寝殿就说道:“我不可能要嫁给方必的,陛下想都别想!”
泰安公主等她消完了气,才吞吞吐吐说:“不是方都统,是、是兰柯王子亲自来向陛下求亲,要把你嫁到大月去的。”
泰安公主自己还委屈上了。
明明这原本该是她的姻缘啊!
听闻这里,思琦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惊愕极了。她想起那日方必与她说的话,兰柯对她所有企图与好感,她不曾当做一回事,现在这件事情可大发了!
兰柯竟然想陛下求娶她了???
这不是在闹着玩儿嘛?!
思量再三,思琦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就打算去驿站找兰柯说个明白。
大月驿站,人满为患。
思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今日驿站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她疑惑穿过人群往里走,可人挤人的,她压根儿挤不过去。
有人抱怨说:“哎哟挤个什么嘛,不就看个热闹嘛,跟急着投胎一样!”
那人看过来,看到是思琦,脸上的颜色顿时变得缤纷多彩起来,“哎哟是裴二小姐!大家快让让!”
“裴二小姐来了啊!”
众人纷纷让开一路,笑嘻嘻看着思琦,仿佛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热闹般。
原珍珍迎面而来,撞上了她,原珍珍劈头盖脸焦急说:“你个死丫头去哪儿了?我让人去侯府找你,你都不在!”
原珍珍就打算自己去找她了。
思琦还是很疑惑:“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他们这些人是……?”
原珍珍拉着思琦的手往驿站里面走,火急火燎的,“还能是什么事,俩大男人为你都快要出人命了!”
“为我???”思琦惊讶。
原珍珍说:“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方都统为了你都和兰柯打起来了!”
思琦咽了口唾沫,脚下也快了许多。
片刻后,她又慢了下来,“方必又不是打不过兰柯,他那老阴比,指不定憋着这么坏水呢。”
原珍珍急得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这次真没什么坏水!”
原珍珍道:“之前周丞相安排你与方都统处理大月使团之事,后来他不是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吗,我听我娘说,方都统是偷偷养病去了!”
惊雷一声,在思琦脑海之中炸开。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她彻底停了下来问原珍珍:“伯母可说过……养什么病?”
原珍珍:“我娘也不清楚,不过猜测可能是什么箭伤之类吧。”
思琦整颗心都坠了下去。
怪不得上一次见到方必,他的脸色会那般难看,她还以为,是他自己太过生气与嫉妒。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旧伤复发了。
这伤说来,与她关系颇大,那是在战场上时,方必替她挡的一箭,那时候方必还谈笑着与她说:“还好我躲开了,血都没有掉一滴。”
她还真当方必是什么伤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他后来的样子的确真的异常不对劲,后来她也未曾细究,莫不是当时落下了病根儿,后来回城之后他也不曾调养过。
思琦硬着头皮走了两步,忍不住又问原珍珍:“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冲动之人,怎么就打了起来,你们就不知道劝着些么?”
“我哪儿能劝得住啊?我还不是听说这里有热闹可以看才来的么。”原珍珍瘪瘪嘴说,“听说是方都统过来,让兰柯王子去宫里做什么,兰柯王子嘲讽了方都统一番,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打了起来。”
走进去,思琦正好是看到方必没躲得开,硬生生挨了兰柯一拳头。
思琦眉头一皱,有些不忍看了,也莫名有些生气,“他们还是小孩儿抢糖,竟然还打架,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原珍珍帮腔:“可不是丢人么。”
思琦走进去,才发现方必的伤比自己想象中要重一些,兰柯下手也是重,打得方必直接是呕了一口血。
偏偏兰柯还嘲讽方必:“我当萧大将军麾下都是什么英雄好汉,今日见了方都统,才知道不过如此。”
方必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一身青衫落满尘土。
他张了张嘴,血从嘴角渗出来,没来得及出声,余光就瞥见了快步而来的思琦,他愣了愣,打直了腰背,不想要自己狼狈的一面给她看到。
思琦大声喝止住了这一场争斗:“你们两个大男人打架,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方必抿了抿唇,任由思琦怎么说了。
兰柯解释说:“是方都统欺人太甚,竟然想教我做事。”
思琦:“他让你做什么了?你把他打成这样,他身上……”话音未落,一双手覆在她的肩头上,身后传来方必略带笑意的声音来:“不必说了,我就是在教他做事。”
思琦回头瞪了方必一眼,拂开他的手。
方必踉跄了下,站到思琦面前,微微笑着保持着自己的一丝风度说:“今日我与王子,必不可能退让了。”
兰柯冷笑一声:“我也正有此意。如你这般,如何与我相争。”
方必眼神变了些,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两个人当着思琦的面又斗了起来,思琦气得不轻,方必这瓜皮都不知道打架要在私下里打吗?
而且他打得是谁?那可是大月的王子,大月国下一任的皇帝!
他究竟是聪明还是傻啊!
若是从前,方必那身手与兰柯,尚且有着一争之地,可是现在,方必身上有伤,单方面被兰柯给压制住了,那一拳一脚都结结实实落在方必身上。
刚刚还说不能退让,现在简直是单方面被打。
再这样下去,方必非得残了不可!
原珍珍在一旁打听清楚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偷偷和思琦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抢手的啊,这两个人不就正是为你打起来的么。”
“我刚才在大月使团里打听了一圈,是王子和陛下去求了你的亲事,方都统也知道了,立马就过来,两个人争执不下,这不就打起来了么。”
原珍珍假装抹了把眼泪,“方都统可真的是一个情种啊,都病的这么重还要来找王子,思琦,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她放下假哭的那一张脸,“我看啊,这两个人估计都在较劲呢,谁赢了就听谁的。”
思琦眉头拧得更紧了,“烦。”
“别烦了,你和我说说,你希望谁赢啊!”
思琦白了原珍珍一眼,嘴唇翕动,还是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来:“方必。”
原珍珍捂住嘴笑起来,看着方必踉跄着,她用手肘撞了下思琦,“哎哟喂,还说不喜欢人家,这下希望他赢了吧?”
思琦:“他赢不赢也没关系,反正我本就是来找兰柯,与他说明白的。”
方必受了伤,身上又有旧伤,想必等上片刻就会主动放弃,让他吃些苦头。思琦如此想,等他放弃了,她再与兰柯说个明白。
一阵尘土扬起,原珍珍掩唇咳嗽两声。
方必倒在地上,呕了一口血,狼狈极了。许是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兰柯气得双眼发红,也要对方必下死手。
那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方必而去的一拳,雷霆万钧,思琦心惊,脑子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她扑到方必面前,想要替他接下这一拳,兰柯来势凶猛,看清楚是思琦之后,也想要收拳,可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方必猛的起身来将思琦压在身下,那一拳头正好是落在他的肩膀上,咔嚓一声清脆响声,使得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方必身上的血沾在她的身上,思琦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了,他像是脱了力一般,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气息微弱:“思琦,我还行……”他咳嗽一声,胸腔也在震动着,“我不能让你嫁给他。”
“谁告诉你我想嫁给他,谁需要你给我出头,赶紧给姑奶奶滚蛋!”思琦语气毫不客气,尾音却是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知晓她性子的方必,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无声一笑。
兰柯双手负在身后,有些无措起来,与思琦解释:“我……我并非是有意的,是方必他故意挑衅……”
思琦起身来,扶着方必,她淡淡看了眼兰柯,“我已经听泰安公主说了你的事情,许是之前我们之间有了些许误会,不曾与王子说清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王子,除了朋友义气之外,没有别的意思,若是让您误会了,抱歉。”
兰柯唇瓣哆嗦了下。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那日玉莲宫中,他一眼看穿泰安公主的把戏,也看到思琦英姿飒爽满怀正义的样子,顿时有了好感。
后来两个人深交,他还当思琦也对他有所好感……原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别人。
兰柯只觉得喉中干涩,看着思琦扶着方必离开,想到城中传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否是因为心悦方必,才无法接受我?”
思琦脚步一顿,好像是心思被破开,暴露在青天之下。
可她还是嘴硬地说:“我才不会喜欢他!”
思琦扶着方必一步一步往外走,原珍珍远远跟在后面,方必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她终于是抑制不住,骂起他来:“你这个瓜皮!一直就只知道逞强,受伤就受伤了,非得与我说没有伤。”
“现在倒好,被打成狗一样,还得麻烦姑奶奶送你回去,麻烦死了!”
一直沉默闭着眼的方必冷不丁出声:“麻烦姑奶奶了。”低沉的声音中,掠过一丝笑意。
吓得思琦差点把人给扔了出去。
她白了脸上血迹斑斑的方必一眼,“醒了就自己走回去。”
方必脱力的半倚在她身上不动,“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什么?”思琦一怔。
方必重重喘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不太行了。”他又缓缓闭上眼睛,“你能不能让我说些心里话,我有许多想要同你说的。”
思琦怕他是真的不行,前些日子看他就有些虚,脸白如死人一样,她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看看方必是不是能够再抢救一下。
方必手指冰凉,抓住她的手腕,说:“思琦,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他叹息着,“你不知,你早已经就是我的心魔。”
“你留着这些话活下来再同我说吧!”思琦踹开驿站里的一间房门,领着方必进去。
方必嘴里喋喋不休:“我第一次喜欢人,既懦弱又自私,我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却连喜欢你都不能随心。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直到明明白白与你说喜欢之后,我才重新感受到了意义。”
“就算满城都笑话我娶不到你,那又如何,只要你回头看一看,我还是会一直等你。”
思琦心里泛起酸涩来。
她把方必给扔在了床上,转过头去张望大夫怎么还没有来。方必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她有些听不真切了。
她想起许多关于方必的事情。
他在宴席上被人嘲讽,竟然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语。有人语气粗鄙道貌岸然,暗地里说她裴思琦在军营里不知道被人作践过多少次,方必直接提刀而上,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写下了道歉书,全城公开。
他一点都不像是百姓传闻中的那样,丰神俊朗弹指间指点江山,他会害羞,还恼怒,会退缩会害怕会逞强。
他那么鲜活,那么真实的一个人。
思琦出了门,有些湿润的空气里袭来一阵冷风,她抖了下肩膀,也清醒了不少。兰柯下手真的那么没轻没重?就挨几个拳头能死人?
她没想明白,大夫已经来了。
方必身上有伤,就让思琦在门口等着,卢沙随后来的,进了房中,原本受伤很重的方必坐在床头,脸上血迹斑斑的,瞧着受伤很重。
卢沙急着过去,说:“大夫,老方怎么样?”他转过头又问方必,“老方,谁他娘打得你?我这就去给你报仇去!”
方必虚弱摆了摆手,“没事,值得,都值得。”
大夫睨了方必一眼,“今日都是皮外伤,只是都统身上的陈年旧伤比较严重,还需细细调理,不能耽误。”
方必淡淡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方必撺掇着卢沙去思琦面前卖了下苦,思琦果真有些心疼起来,去请了人来送他回去,还去街上给他买了些果子带回去。
马车上,方必撩开车帘低头看了思琦一眼,“待我伤好,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思琦抿了抿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隔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回去养伤。
卢沙驾了马车走,回头问方必:“老方,你这伤也没那么严重,怎么就骗思琦呢?”
方必闭目养神,淡声回答:“都值得。”他知道思琦心中有他,这便好了。
她会为他担忧,会为他惊慌,这已经足够。
“这就是你常说的苦肉计?”卢沙啧啧两声,“老方,你可真贼。”
他知晓思琦心中尚且有她,便能徐徐而图之,总有一日,他终将会把她娶回家。家里的老母亲对思琦的印象不大好,那他便与思琦搬出去,他不想要思琦做任何委屈之事,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就应该发光发热一辈子。
方必回头,还看到思琦还在原地张望着他离开的马车,他一肚子的话,真的想要慢慢与她说。
不过还好,他与她,岁月还长。
只要她不嫁人,他不娶妻。
日后皆能,慢慢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