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原珍珍看完了未来夫君, 思琦才慢吞吞回侯府。www.zhongqiuzuowen.com
日暮西斜,春意阑珊。
风中带着即将到来的夏意燥热,多走几步, 都能感觉到闷。
顺着主街往回走,有带刀的侍卫在一边吐槽:“瞧瞧这一地的珠花,这姑娘们也不嫌浪费, 砸了半天, 看人家状元郎探花郎领情了吗?还得哥几个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另一人道:“八哥,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玩意儿去卖了,能不够你喝一年的酒?”
八哥嘿嘿笑了两声。
思琦脚步微顿, 停了停, 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八哥?”
八哥转过头来, 一脸横肉,笑起来时显得有些许凶悍。八哥一看到眼前的简装女子,目光之中流露出欣喜之意来:“裴二小姐!”
思琦操手挑了挑眉头,“叫裴将军。”
八哥走过来, 摸了摸后脑勺, 从善如流唤了一声:“裴小将军。”
八哥道:“从夷地回来,好久没见过裴小将军了, 我听方先生说,您现在当官儿了!”八哥喜不自禁。
一提到方必,思琦脸色臭了点。不过八哥向来是个粗人, 看不出别人的脸色来, 还当思琦的脸就是这个颜色。
思琦道:“我还想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呢。”她无奈叹了口气,“可这是在皇城,我要是真和你们混在一起, 我父母会打死我的!”
这皇城之中,哪里有女子终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的?她如今因为婚事,早已经惹得裴侯爷与侯夫人不快,还是莫去再自找麻烦了。
八哥哈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你什么时候与方先生成亲啊?我准备好的贺礼都快被我拿去换酒喝了!”
她这才刚送走原珍珍这个说客,怎么现在又来一个?
思琦扶额,“我和方必,没有一点可能,你还是赶紧拿着去换酒喝吧?”
八哥愣了下,茫然的扫过四周光景,“这……这不可能吧?夷地的时候……你和方先生……”
思琦忙打断他:“别提过去的事了!”她看了眼天色,“天黑了,不安全,我回家了,下次再偷偷找你!”
八哥粗神经,立马就被带偏了,哈哈大笑着:“什么不安全,要是哪个流氓地痞碰到你,他们才是不安全吧哈哈哈。”
思琦淡淡笑了下,与八哥道了别,顺着主街往家里走。
她脑海里又想到了许久之前在夷地的事情,脚下踩过碎石,咔嚓作响。灰墙上铺着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微微叹了口气,忽的想到了军营中永远不会灭掉的火把,也和今天的夕阳一样金黄的。
她是女子,在夷地之时,多有不便,方必便将她安顿在他们几人的营帐附近。
那时候天冷,方必还多给了她一床被褥,怕她冻着,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床被褥是他自己的。
蛮夷的大将霍达因为是她抓到的,所以萧重就将提审霍达这一件事交给了她来做,到了关押霍达的地方,她才发现方必竟然在。
思琦没好气地说:“你在这儿作甚?将军已经把霍达交给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方必端端坐下,浅笑着说道:“我只是来看看。”
思琦“嘁”了一声,也不搭理方必,先是试了试一边的鞭子,又看了看烙铁,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霍达粗着声音吼:“小娘们儿!你要干嘛就给老子快些,磨磨唧唧的!”
方必眯了眯眼睛。
思琦回过头,想要抽霍达一鞭子,可那霍达生得如同蛮牛,一双眼如铜铃,她才算是把真真活阎王的吃人样子对了起来。
她心有戚戚,别开头,有些被吓到了。
方必看了出来,笑了一声,“若是怕了,我就让人送你回皇城去,这哪里是你该胡闹的地方。”
思琦不甘示弱,“你别在这儿妨碍我,你才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来夷地的路上,吃过了苦,知道了艰难,成长的速度比在皇城那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快的多。
可在军营里,她第一次看到残酷,有人断了腿,有人瞎了眼,几里之外就是埋死人的巨坑,里面白骨累累,被埋藏在雪下。
她这种在皇城中娇养长大的姑娘,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时想了想,却又好像,不过如此。
她一鞭子落在了霍达身上,毫不留情,出口问了夷地的布防图究竟是谁给的,方必坐在一边,看霍达嘴硬,被思琦打得鞭痕累累,也只是说着些脏话。
火把发出噗嗤的声响,夷地的冬日里总是下着大雪,一到半夜,更是冷得让人禁受不住。
看了眼荧雪,方必对思琦说:“今日就到这儿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思琦丢下鞭子,她现在胆子大得很,一点都不需要方必送。她白了方必一眼,自顾自回了营帐。
过了好几天,霍达也不肯开口,思琦都快没办法了,却又拉不下面子与方必求助。
又是一日,雪下得很大,萧重刚打赢了一场仗回来,身上血淋淋的,思琦心中一骇,问了才知道那是别人的血,她蓦然松了口气,想着要是让她那个窝囊废姐姐看到,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模样。
打了胜仗,军营里吃了一顿好的,思琦嫌冻得慌,就打算回营帐里多拿件衣服披上,谁知道,路上竟然碰到一队刺客,隐没在暗处里,正带着霍达逃走。
思琦一个激灵,张嘴就喊了出来。
那一队人应当是夷地派来救霍达的,来的快走得急,车马都有,早有准备。
思琦哪里顾得上那么多,随手牵了一匹马就要追了出去。
“站住!”思琦大喝一声,手中一把鞭子,衣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思琦!”
追上去的思琦斜眼往后一看,竟然看到方必竟然也追了上来,眼看着霍达要被人给救走了,思琦可没心思再多等方必。
一路追上去,只听得见狂风怒号,卷起风雪一片片,迷了人眼。
一队蛮夷忽然停了下来,思琦觉得不对劲,也停了下来,她才猛然警觉,自己一个人怎么敢追出来的!
霍达捂着伤口,披着宽大的衣裳出来,笑意狰狞,扭了扭脖子,发出像是机关一般咔嚓的声音来。
霍达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小娘们儿竟然还敢追上来?看来是真的不要命了。”他看向身后的人,“给我活捉了,老子要好好折磨折磨她!”
思琦勉强定下心神,有些懊悔自己竟然如此鲁莽,她这个性格,早就应当改一改!
说时迟那时快,一行人纷纷朝着她攻来。
马儿受了惊,踱步不停,她挥剑挡过一击,却被身后之人偷袭,一把大锤砸在后背上,她呕了一口血,从马上跌落,翻了一个滚,勉强稳住身形。
霍达笑得格外狰狞,好似要把曾经在思琦这儿受得罪,千百倍还回去,光是想想,思琦都觉得可怕极了。
她狼狈地躲过许多次攻击,渐渐体力不支起来,这时,身后马蹄声响起,吹过山谷之中,放眼看去,还能看到被卷起的风雪来。
思琦心中一喜,“萧将军来救我了!”
有人沉声对霍达说道:“霍将军,萧重来了!”
霍达红了眼:“管他娘的!把这个小娘们儿给我抓回去!”
“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现在是到了咱们的地界,可少将军的支援还没到,要是被萧重给追上来,就大事不妙了!”
马蹄声越来越急,仿佛已经到了面前。
霍达心一横,咬咬牙对人说:“走!等霍恒这个龟儿子来了,我再回来收拾你!”
霍达跑得飞快,等人一不见,身后的“千军”已经露了真容,竟然只有方必一人。他自风雪中骑马而来,面容俊郎焦急,一看到她呕了血,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方必下马来扶住她,“伤到哪儿了?”
“后背。”思琦回答,有看了眼方必身后,“将军呢?”
“哪里有什么将军,唬人的。”方必扶起思琦来,“快走,不然一会儿霍达回过神来,又回来了。”
思琦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后背仿佛是撕裂开了一样,她硬声憋住了。
她苍白着脸问:“可我刚刚明明听到……”
“只有我一个人,是你们在山谷里,又吹着大风,我跑马过来,就好像有很多人一样。”
方必一解释,思琦就懂了。
她咬着唇,与方必乘同一匹马,他从后面拥着她,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思琦紧紧咬着的下唇松开,掉了一颗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怪我。”她攥着衣摆的骨节发白,“我错了我错了!”
方必道:“此处不比皇城,切记日后行事莫要如此鲁莽了。”
思琦轻轻“嗯”了一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霍达等人仿佛是回过神来,又折返回来,山谷之中,回荡着霍达的粗声。
方必蹙眉说:“脑子比以前聪明了,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方必看了眼,扶着思琦下来,思琦疑惑,“咱们不走?”
方必道:“他们人多,不一会儿就能追上我们。”他看着思琦后背渗出血迹说。
他怕思琦受不了快马颠簸,受伤不是小事,军中不少人因为一点小伤没注意就死的,而思琦这一看,就知道伤的不轻。
他拍了下马屁股,马儿就受惊一般跑了起来,方必安抚思琦:“没事,我离开之前,有人去禀报将军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后背疼得厉害,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她咬了咬牙点头:“好。”
方必就近找了个岩洞,山谷里岩洞多,就算霍达发现追的是一匹孤马回来,一个一个岩洞找过来,也得花很多时候。
进了岩洞,生不起火来,方必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搭在思琦身上,思琦还倔着性子,推开他,“我不要。”
衣裳被丢在地上,她难受地靠在墙壁上。
半晌,方必缓缓弯下腰,捡起外袍,他抬手将外袍披上,一把就将思琦揽在怀中。
思琦挣扎了下,可身上伤的实在是重,动一下都如同针扎。
方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哑着声音说:“别动,这样更暖和。”
感受到放在她后背上的手黏糊糊的,他声音更加压抑了:“思琦,回皇城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只要你回去,我就娶你好不好?”
“你在这里……我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