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尚良在上京的日子里,除了应付达官贵人就是和慕容晓一起游玩上京,见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容晓是天生的鬼精灵,又端的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俘获了穆尚良的少年心。
后来燕景大胆向皇上请求赐婚,被拒后又掳走不谙世事的慕容晓。
皇上震怒,慕容将军更是踹了燕家的大门,差点一刀了结了燕家主。
皇家、燕家、慕容家、穆家齐齐出动寻找慕容晓。
等燕景和慕容晓在江湖上闯出了神仙侠侣的名声,几家才找到他们,而那时已经是一年多以后。
慕容晓非但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活的精彩绝伦,一套六合天一剑法,在江湖上无人能敌。
燕景一手毒术,一手医术,结交了各大江湖门派。
如果他们没有被找到,可能就一起过着浪迹天涯的日子。
穆清寒从小便喜欢慕容晓,即使知道慕容晓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他也要娶她。
慕容将军抹不开和穆家的几十年的交情,不顾慕容晓哀求,数着日子把她嫁了。
而穆尚良,犹如昙花一现,自己成了多情人。
慕容晓出嫁时,是他去接的亲,也是他放走的她,她本应是天上的飞鸟,海里的游鱼,不该被束缚在城主府。
故事讲完,慕尚良多了些感慨,二十多年了,美人已逝,他都没有放过自己。
凤云叹气,没想到自己娘亲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你放她走时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
慕尚良点头,“接她的时候,全上京都知道了,可是寒儿不介意。”
“依你看,这个孩子是谁的?”
慕尚良想也没想便答道,“燕景。”
“两人朝夕相处一年多,男的俊朗,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药学天才,女的貌美,一套剑法无人能敌,互生情愫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那时燕景对慕容晓志在必得。
如果这样算来,道泽的父亲就是燕景,道泽和燕旭是表兄弟,和燕元雪是表兄妹。
那自己呢?
凤云勾唇,讽刺一笑,自己算什么呢?
慕尚良看向她脖间的一条红绳,在红绳底端挂着一个紫玉葫芦,透过她,仿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袭皎洁如月色的白裙,眉眼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是不是流露出娇憨的模样。
“晓晓。”
凤云抬头,“什么?”
“晓晓和你什么关系。”
“我娘亲。”
慕尚良没有意外,在戏台前见到凤云时他就感觉很熟悉,看到她脖颈上挂着的紫玉葫芦时,便猜到了。
他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没想到,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竟然被燕景找到了。”
“什么意思?”
慕尚良解释道,“我是说你父亲,燕景,竟然能找到你娘亲。”
凤云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父亲是桃花乡凤亦,我从小在桃花乡长大,并不知道什么燕景。”
慕尚良摇头,“不可能,你娘亲看着温柔,实则脾气倔强,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认定了燕景,就不可能再嫁其他人。”
凤云紧攥拳头,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燕景还可以去找慕容晓,两人在一起后还能怀孕,所以,她也是慕容晓和燕景的亲生女儿!
道泽是她的亲哥哥!
从没有这一刻来的让人欣喜若狂。
她站起来,抓住慕尚良的肩膀,“我有哥哥,他是我亲哥哥,他一定不知道,一定还在以为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才对我爱答不理,才拒我于千里之外!”
想通一切后,凤云恨不能马上去感恩寺告诉道泽。
“追风,孟安,你们带着人先撤到上京等我,一月后,上京汇合!”
凤云来不及多想,打开开关便冲了出去,一路轻功飞扬。
……
三日后,感恩寺。
感恩寺是凤云能想到道泽去的唯一地方了,来的路上,她去了一趟洛阳分庙,并没有找到道泽。
找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赶来,下马,运功,一跃上了感恩寺顶。
她一定要告诉道泽这个消息,这样道泽就不会嫌弃她了。
她施施然落到地上,抓住一个小沙弥,礼貌出声,“敢问道泽大师可在寺中?”
小沙弥头上一点戒疤,看了凤云几眼,才道了声,“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凤云女施主。”
凤云点头,这才看清小沙弥的模样,是洛阳分庙的悟清小和尚。
她噗嗤笑出声,“你的戒疤怎么就三个了?”
悟清摸了摸脑袋,在洛阳分庙还能用朱笔多点两个,来了总庙他可不敢,尴尬笑两声,转而慎重道,“女施主,道泽大师已经圆寂了,寺庙闭门谢客,连挂一月白幡,寺中所有人等连诵一月的经文超度,你来晚了。”
“你说什么!”
凤云用力攥住悟清的僧袍,将人整个提起来,“你再胡乱说一句试试!”
悟清两只腿碰不到地,内心顿慌,“我没有胡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看看寺庙正在撤的白幡,道泽大师已经圆寂一月了!”
凤云松开悟清,白幡堆在门口,一个穿着蓝灰僧袍的沙弥正拿着火石点火。
旁边围坐十几圈僧人,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穿着姜黄僧袍的和尚满目慈祥,“尘归尘,土归土,道泽师弟一路好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死了?真死了?悄无声息?
凤云向后退去,从洛阳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没了,“谢阮庭!对!谢阮庭呢?”
谢阮庭在上京,道泽肯定也在上京,这一定是道泽想还俗玩的把戏,感恩寺的人都被他骗了!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悟清扶住她的身子,欲哭无泪,“阿弥陀佛,佛祖一定会原谅我。”
凤云的晕倒,是连日来的又急又累,最后悲愤所致。
……
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妥善安置在感恩寺后山。
悟清一个人在门前拿着经书睡觉。
凤云接连咳嗽好几声,悟清忙拿掉头上的经书,看到凤云,这才进屋倒了杯茶进去。
“你也不要伤心,小心伤了胎儿,若不是普睿大师,你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凤云端茶喝了一口,虚弱道,“是假的吧。”
悟清叹气,念了句阿弥陀佛,“我知道你喜欢道泽大师,可喜欢大师的人千千万万,你就不要拿自己和孩子开玩笑,一个道泽大师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道泽大师。”
他拍了拍胸脯,“比如,我,悟清大师。”
凤云摇头,掩下一抹落寞,她还没有好声好气的喊一声哥哥,道泽也没有温柔的叫她一声妹妹。
他们甚至连真正的认亲场景都没有,就阴阳相隔了吗?
“怎么死的?”
悟清看了眼凤云的面色,叹了口气,“玉牌破碎,是天谴!普睿大师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因果而已,怨不得旁人。”
“天谴吗?一月前?”凤云哭笑不得,内力聚于指尖,一月前,她正吸取褚流香百年内力,老天爷一声不吭,原来如此!
所以谢阮庭承诺的忠义侯影卫会来洛阳城支援,迟迟不到!
所以谢阮庭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和陆九!
一行清泪从眼中流出,“都怪我。”
是她非要走捷径,是她固执的不怕天不怕地,却失算了开过天眼的道泽。
悟清一时手足无措,说的好好的怎么哭了,他一个小和尚可不会安慰女人。
他挠了挠脑袋,头顶唯一一颗戒疤也被他挠的模糊起来,“你等等,我给你叫下普睿大师,他是道泽大师的师父,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凤云还没来得及细问,悟清就一溜烟的跑没了。
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步伐稳健的红袍老和尚。
凤云忙起身福礼,“普睿大师,信女凤云问安。”
普睿眉头皱成川字形,满脸不悦的看向悟清,不是说又吐血了,快死了吗?
活蹦乱跳的还能问安是什么鬼?!
悟清挠挠脑袋,“普睿大师,厨房的水还没挑满,我先去挑水了。”
普睿皮笑肉不笑,“把我房间的水也挑满。”
悟清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也是看凤云像寻死觅活的样子才说了慌。
凤云歉意道,“一会儿我帮悟清小师傅挑水。”
悟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就凤云现在憔悴不能自理的样子,他真怕她刚提水桶就晕过去。
普睿赞赏的看了凤云两眼,待悟清走后,才悠然道,“你是道泽的妹妹吧,想问道泽的事?”
凤云摇头,目光灼灼,“我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复活。”
普睿步到窗口,凤云问的是有什么办法,而不是有没有,一句话堵了他的说辞。
“出家人不打诳语,普睿大师可以选择不说。”
他要么说出办法,要么沉默,沉默就代表有,但是他不想说。
凤云也是在赌,天谴都能转移,复活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有天谴,就真有魂魄一说。
她原本不信鬼神,这一刻却迫切想要有。
普睿转身,认真打量了眼凤云,“你在这里待上五年,包括腹中胎儿,不能联系外界,不能出去,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能做到,我就告诉你方法。”
“道泽一直都知道你是她妹妹,天谴祸事的转移是他一早就布下的阵法,包括你早年应该受到刺杀,也尽数转移到了他身上。”
凤云原本还有犹豫,如今一听,连忙点头,“一言为定!”
外面有人要杀她,待在这里反而安全一些。
日月教有自保的能力,她也不担心。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不知所踪的陆九,不过她相信陆九可以应付。
刘含珠的上一世,陆九就是活到了最后。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五年来,除了悟清踏足感恩寺后山,再也没有其他人。
凤云在四年前生下了一男一女,分别叫做宝宝和贝贝,因为凤云的教导两个孩子也没有踏出过后山。
悟清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跑过来,“宝宝贝贝,快来悟清叔叔这,悟清叔叔有糖葫芦。”
本来正好好读书写字的贝贝一听糖葫芦,迈着小短腿就跑过去,甜甜喊道,“悟清叔叔,贝贝喜欢糖葫芦。”
宝宝也想要,可是娘亲没有发话,他不能破坏娘亲订的规矩,他得做个好哥哥,给贝贝做榜样,“贝贝,你课业还没有写完。”
贝贝拿着糖葫芦屁颠屁颠跑过来,哼哧哼哧做到自己的座位上,舔了口糖葫芦,伸到宝宝面前,甜甜一笑,“哥哥,给你吃一口。”
宝宝俊脸一红,快速咬了口到嘴里,小声夸奖道,“还知道给哥哥,是个好妹妹。”
贝贝傲娇的拿过糖葫芦,神气十足,“我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妹妹。”
“那我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哥哥。”
凤云在一旁勾起唇角,如果道泽还在,她也会对道泽很好很好。
“你们休息会儿,记住,不要跑出去。”
宝宝和贝贝连忙扔了课业,你追我赶的跑出凤云的视线,却听话的没有出去。
悟清将包裹扔到地上,气喘吁吁,“可累死我了,我以后成为大师一定要多收几个干苦力的弟子。”
凤云拿板子拍了拍悟清日渐凸起的肚子,“你这肚子,一天不下去,一天没有大师的感觉。”
有哪个和尚像他一样膘肥体壮,五年来,肥肉一坨一坨往上堆。
悟清拍了拍肚子,没好气道,“感恩寺的饭菜真的太丰盛了,我在分庙吃的简直是猪食,在这里才知道什么是美味。”
他一拍脑袋,将包裹尽数堆到凤云面前,笑道,“给给给,普睿大师说你们可以走了,马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山下,你顺着山下的大道往左走,最迟一个月就能到上京。”
凤云怔愣,五年了,终于可以离开了,“道泽呢?普睿大师说道泽怎么办?”
悟清挠了挠滑溜溜的脑袋,茫然摇头,“大师只说,你想找的东西就在人海,能不能碰到就看天意了。”
凤云抓起包裹,运起轻功,朝着院外两个偷听小家伙喊道,“宝宝贝贝,走喽!”
宝宝贝贝一人飞身攀上凤云的背,一人抱住凤云的脖子,三人带着大包小包向山下飞去。
感恩寺的红袍僧人道了句阿弥陀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