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朝廷上自然也还是有一些臣子对这份遗诏不满,仍旧觉得应该由太子继位。
祥丙宫那边,处于了一个很是尴尬的地位。
明明是东宫储君,如今先帝过世,应该马上继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先的堂兄即将成为新帝。
这晚,夜色刚刚降临,祥丙宫的轿辇便朝竹悠殿行去。
竹悠殿门口,轿辇停下来。
守门太监看见元若一身服丧的素服从辇内下来,忙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元若此刻听到被人唤自己‘太子殿下’,莫名有些自嘲。
现如今住在竹悠殿的这一位,才是每个人心目中真正的太子吧。
他平息下来:“本宫要见平邑王。”
太监立刻进去汇报。
不一会儿,沈墨川出来了,看到元若过来了,似乎也不意外,只做了个手势:
“太子里面请。平邑王等您很久了。”
元若眸色一眯。平邑王等自己很久了?
自己找他,倒是正常的。
他找自己,又想做什么?莫不是炫耀自己快要当皇帝了?
半晌,他才镇定下来,一抬步,跟着沈墨川进去了。
走进厅内,元若看见元谨正坐在圈椅上品茶。
沈墨川关上门,让两人说话,退下了。
元若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从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同父的哥哥,亲哥哥。
一直以来,他防齐王,防吴王,更不惜想办法让两个哥哥败退京城,不能再与自己争权……
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头来,真正要防的人,其实是平邑王。
更没想到,皇位这玩意儿,到头来被平邑王捡了漏。
“太子夜半来这,不会就是为了跟本王大眼瞪小眼吧。”
元谨见元若迟迟不说话,打破沉默。
元若这才注视他:“本宫应该先恭喜一声平邑王。”
元谨轻抚茶盖,一身丧期的纯白燕居袍服,轻渺宽舒如谪仙,褪去沙场的悍勇,倒是平添几分潇洒俊逸,悠闲自得:
“喜从何来?先帝刚驾崩,太子说这种话,有些不合适吧?”
元若再忍不住了:“够了!总之你现如今高兴了!你快成新帝了!怎么,平邑王登基后,打算如何对待本宫这个旧太子?”
元谨抿一口茶,不去看他,淡淡:“太子一向谨慎沉着,就算当初与吴王斗争,也是不徐不疾,不紧不慢,怎么现在却焦急成这样?”
元若捏住拳头,讲不出话。
吴王与眼前的男人,段位完全不一样。
而且现在的元谨已经几乎是名正言顺的新帝,他当然不可能不焦急。
“太子求的不就是这把龙椅吗,”元谨放下茶盅,悠然抬眸,“那本王就送给你。”
元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元谨拿起手边的一个卷轴,手往下轻轻一甩,卷轴落下,滑开。
虽隔着距离,元若仍清楚地看到那卷轴正是乾宁帝的遗诏。
遗诏已公布于众,元谨又是帝位继承者,从展钰手里拿来了遗诏,也不奇怪。
他诧异地看着元谨:“平邑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把龙椅,本王从不稀罕,太子要是想坐,就让给你,”元谨话锋一转,眼眸幽幽,“本王只需要一个恩典。”
元若猜到他想要的恩典是什么,屏住呼吸。
“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将温司药赐予本王做平邑王妃。”
顿了顿,男人继续:“如此,本王永生再不会与太子争夺皇位。”
元若深吸口气,半晌才道:“你果真愿意为了仙女姐姐,放弃皇位?”
元谨只勾唇一笑,语气清淡:“她那性子,进宫当女官倒是无所谓,若是让她进宫当妃嫔,只怕得憋屈死。既如此,本王自然要给她想个后路。”
这件事,乾宁帝在世时不曾帮他做到,既如此,后面的皇帝,便得领下这个差事。
厅里一时沉寂,元若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道:“本宫可以成全平邑王与温司药。但,平邑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不会后悔吧?”
话音甫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元谨手一松,竟将那遗诏置于旁边的长烛之上。
烛火瞬间吞噬了遗诏的绸缎边角,一点点蔓延,渐渐吞没整张遗诏。
元若心头狠狠一动,却也无端端放松下来。
“除了本王与瑶儿的婚事,另外还有一件事,也需要太子成全与安排。”元谨烧完遗诏,一挑眸,望向元若。
元若一怔,旋即警惕起来:“还有什么事?平邑王, 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元谨弯唇,“本王与瑶儿在宫外有个幼子,已经快四岁了。还请太子在安排婚事的同时,为其正名。”
元若愣住,随后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平邑王好生厉害啊, 居然与温司药已经有了个幼子……而且还快四岁了……好,好,很好。”
虽然知道温瑶与元谨在宫外便应该相识了,却没想到竟然“熟”到了这个程度!
孩子都能去打酱油了!
半晌,元若才道:
“好。本宫知道了。”
*
几日后,尚食局这边收到了新帝登基的准备事宜。
崔尚食召四司女官去吩咐任务。
温瑶带着青橘朝正厅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有点心不在焉,连向如珠在背后喊自己都没听见,直到青橘扯自己衣裳,才醒悟,停住脚步回头:“向司膳。”
向如珠走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青橘看一眼温瑶,很想说打从平邑王是先帝的皇子,并且在遗诏上被任命为下一任天子,温瑶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其实她也明白温瑶的心情,亲近的男子本就贵为平邑王高不可攀,正因为这样,两人如今还每个名分,如今这男子更是一跃成了天下之主,两人只怕更是……
若是自己,只怕也是患得患失,心情有些不安定。
依温司药的出身与家世,想要做皇后,怕是难了点。
但依温司药的才貌与性子,做个屈居人下的妃嫔,只怕又是不服气的。
这么一想,青橘都替温瑶纠结起来。
正这时,司酝也带着属下两个女官走了过来,准备去正厅,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