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到了陈良娣身边伺候,宁善儿就算依旧是良娣,也不好动她半分了。
陈良娣也不会由她动自己殿里的婢女。
婵娟俯下身,感恩不尽地叩首:“多谢太子,多谢太子妃!”
“带着婵娟去萃瑕殿吧。”于氏手一挥。
等罗忠身边的小太监领着婵娟离开,书房内暂时静下来。
宁善儿保持着被按在地上跪着的姿势,本就因为刚刚小产,加上气都气饱了,再经过一番挣扎撕扯,这会儿哪里还有力气,瘫在地毯上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哀怨地盯着元廷焕。
于氏望向元廷焕:
“太子殿下,宁良娣这件事也该做个了结了。就这样明目张胆让侍女诬陷益阳,若不惩治,只怕以后东宫女眷都有样学样,那妾身也不好再管束了。”
元廷焕脸肌一抽,终究看向地毯上的宁善儿,断然说:
“良娣宁氏为报私仇,诬陷益阳郡主,心思阴晦险恶,本该宫规处置,绝不姑息,念在替本宫孕育子嗣有功劳,又是因为刚刚失去子嗣,一时痛心,才冲动妄为,降为昭训,搬离原本的殿室,卸除身边奴仆宫人,即日起禁足。不得上赦,不得出来一步。”
宁善儿脸色刷的苍白如纸。
从仅次于太子妃的正三品良娣,一下子贬成了七品的昭训…怎么也不服气。
昭训是太子东宫地位最低的女眷。
也就比普通宫女高一些。
身边连个像样儿的奴婢都是没有的 。
她倾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扑上去哭:
“焕郎,善儿是冤枉的啊,你不能这样对待善儿啊……”
于氏听她这会儿还在一口一个焕郎,脸上生出些恶心,对着罗忠打了个眼色。
罗忠没有犹豫,立刻将宁善儿半托半拽着拉离了书房。
……
宁善儿的事情,温瑶是从元碧澄的口里听说到。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元碧澄就迫不及待跑来尚食局,拉着温瑶到了附近的小园子里,兴奋地分享了这件天大的喜事。
温瑶听她说完,一挑眉:“你是说那个婵娟临到紧要关头,说是宁氏让她诬陷你的?其实并没查出是你?”
元碧澄点头:“是啊, 估计是那婵娟知道利害关系,不敢吧。倒也是,婵娟再蠢,也不会得罪我母妃!说起来,那宁善儿也是活该!竟敢让婢女诬陷我!”
温瑶却陷入沉思。
婵娟临到紧要关头调转枪头,攻击宁善儿……
怕并不只是不敢吧。
难道是……
她心里有几分猜测,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既然宁氏已得到了惩罚,你也该安心了。”
“说是如此,但我怕她又像上次那样,过段日子,又被释放出来了,毕竟,她连慎刑司都能出来呢……一日不彻底除去,总觉得还是不太舒服。”元碧澄倒也直白,毫不避忌自己的心思。
温瑶淡淡:“她能出慎刑司,无非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孩子也没了,还能依仗什么?”
她早就说过,母以子贵这回事,看似风光,其实是最不靠谱的。
一个女人,若只能依靠自己诞下的孩子获得荣华富贵,实在太可悲了。
元碧澄便也就点点头。
…
与元碧澄小聊了会儿,温瑶出了小花园,却并没马上回尚食局,转头去了内务府,然后叫人将郝良喊了出来。
郝良似乎也猜到了温瑶找自己的来意,沉默着与她走到一边墙根下:“温司药过来,应该是来问宁氏的事情吧?”
“宁善儿被身边婢女婵娟反咬一口,果然是你做的?”温瑶望向他,这个看起来不起眼又平凡的公公,没料到还真的点本事。可能也是因为实在太恨宁善儿了吧。
郝良点头。
温瑶吸口气:“郝公公是怎么说服婵娟的?”
郝良冷冷一笑:“还用说服吗?我只需要将妙茹的下场,告诉婵娟,婵娟就吓得不行了。一个人,为了自保,别说出卖主子,再大的事都是做得出来的。”
温瑶释然,又脸色一动:“听你的语气,似已经查到妙茹的下场了。怎么,妙茹是真的已经被……宁氏给灭口了?”
宝顺告诉过她,这郝良对妙茹感情有点不一般。
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同乡的感情,还有男女之情。
虽然郝良现如今是个公公,但没净身之前,是喜欢妙茹的。
那就难怪郝良对妙茹的死,这么火大,势必要拉下宁善儿,给妙茹报仇了。
郝良脸肌一颤,一听人提起妙茹的名字又是忍不住心伤,却还是控制住情绪,将妙茹的事情说了。
温瑶听得也是半天醒不过神。
没想到宁善儿为了自保,竟是这般残忍。
弄死身边帮自己的婢女也就罢了,还要拿婢女的身体去喂狗……
良久,她才道:
“如今宁氏已被禁足降位,且也失去了傍身的皇嗣,你也算是报仇了。”
“这就算报仇了吗?”郝良自嘲一下笑,“妙茹死得那样惨,尸骨都无存了,宁氏却不过降成昭训,暂时禁足而已,指不定哪天还有翻身的机会。这就叫报仇了吗?”
顿了顿,声音阴霾几分,压得沉沉:
“宁氏一日不死,一日并不算报仇成功。”
温瑶眯眸:“你还想做什么?”
郝良却不再多说了:
“放心,小奴不管做什么,都是小奴一个人的事情,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以及温司药你。”
说罢,行了个礼,转身回了内务府。
温瑶看着郝良清瘦且默默无言的身影。
耳边尚回绕着他刚才的话,总觉得语气里带着几分悲壮与决绝,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又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对方若不说,她自然也是不好逼问的。
皇宫里,真是任何人都不要随便得罪啊。
哪怕是内务府里一个小小的三等太监,都有可能哪一天在背后默默捅你一刀子,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便是对付不了你,还不能从你身边人下手么?
半会儿,才也转身离开。
*
温瑶的预感是对的。
果然,三天后,出事了。
安平郡主的省亲日子到期,随乌兰使节团一起启程离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