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院,向如珠便听见熟悉的笑声飘来:
“……慢点,仔细摔着了。”
是相公!
她心跳的厉害,几乎忘记了偷偷出宫的畏惧与紧张,多了几分兴奋,还没来得及过去,却听夏建仁的声音再次飘来:
“……哎哟,我儿子真是厉害!这么小就跑得这么快,想必长大后定是个加官进爵的。”
儿子……?
向如珠呆住。
什么意思?
相公……哪里来的儿子?
她与相公膝下根本还没有儿女啊。
温瑶看她一眼,将她手腕一捉,悄然拉到了这边。让她刚好能看清楚后院的情景。
向如珠看见后院的天井中,她朝思暮想的丈夫身穿一身宽松的家居绸衫,坐在一把上好的红木雕花椅上喝着茶。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满院子到处跑着玩,虽然年纪小小,却也打扮得富贵,脖子上挂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一看就是被爹娘寄予了厚望,身上的衣服是一等一的精致。
夏建仁正是在对这个小男孩说话。
一边,还站着个年轻妇人,比她要小五六岁的样子,生得虽然不算多么美貌,但一脸的满足与幸福却让人无端端心生羡慕,打扮得也是精美,身边还有个十几岁的小丫鬟伺候着,看着像是养尊处优,被相公娇养的民间小媳妇儿。
妇人看见小男孩玩得兴奋,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朝那孩子招招手:“锦程,快过来。别玩太疯了,最近天凉,仔细染了风寒。”
锦程……
向如珠再次呆住。
成亲后,正值情浓时,她曾经与相公商量过,日后若生下孩子,男孩便叫锦程,寓意着“锦绣前程”,女孩便叫绣生。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这个小男孩竟叫了她与相公日后孩子该叫的名字……
那个叫锦程的小男孩倒是很听妇人的话,总算停住脚步,朝妇人跑了过去,还喊了一声:“娘!”
向如珠一颗心彻底坠入了无尽头的谷底。
爹。娘。
所以,相公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孩子?
那妇人掏出手帕,给儿子擦了把汗。
向如珠看清楚那手帕,更是一个激灵。
那是她托温瑶出宫送给相公的帕子。
温瑶也看到了那条手帕,脸色亦是一动,然后怜悯地看向向如珠。
还用说么?
看来是夏建仁这渣男将这用上好绸缎做成的、妻子送给自己的手帕,转送给了外头的女人。
果然。
在这渣男眼里,向如珠什么都不是。
只是帮他赚钱的工具。
向如珠眼圈红了,捂住口鼻,才能不哭出来。
院子里的妇人给小男孩擦完汗,抱起来,便走到了夏建仁跟前。
夏建仁让小丫鬟给娘儿两搬来椅子,让母子两坐到自己跟前,又让小丫鬟去给那妇人与儿子倒茶。
妇人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水,先给儿子喂了几口,自己才喝,喝完了,又情意绵绵地看向夏建仁,两人低声聊起了什么,妇人似有些忧心:
“郎君,你欠长乐赌坊的债,可有法子处理?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吧?”
夏建仁一脸轻松:“放宽心吧。有我那大娘子,就没有还不完的债,剩下的五百两,她肯定能帮我搞定。”
妇人这才不再担心,露出笑靥,帮夏建仁又斟了一碗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时逗弄逗弄儿子。
简直就是一副天伦之乐的美好画面。
可对于向如珠来说,却无疑像是一副最可怕的人间炼狱图。
她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
哭声惊动了里头的人。
夏建仁惊讶地看过来,看到了墙角旁边的向如珠,顿时就刷的站起来,就跟看见鬼一样:
“如珠,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妇人抱着儿子也站了起来,看一眼夏建仁,似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向如珠见丈夫发现了自己,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发脾气,愣在了当下。
温瑶在一旁低声提醒:“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你就没话想问他?”
向如珠这才拉回思绪,牙一咬,走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夏建仁脸色十分尴尬,又看一眼妻子身后的温瑶,眼里透出一抹怒意,约莫猜到是温瑶将妻子领到这里的,妻子的性子软糯好哄,绝对不可能无端端发现自己的事,更不可能如此大胆,夜半出宫,找到自己这里。
他将向如珠拉到一边,小声:“你怎么会跑到我这里?这么晚出宫,得了允许吗?不会是擅自出宫的吧?万一被人知道可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去……”
温瑶冷冷打断:“夏相公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插科打诨么?是觉得混得过去吗?还不如说清楚。”
夏建仁脸色一紧,恼怒瞪一眼温瑶,向如珠总算也清醒,甩开相公的手:“今天你一定得要跟我说个明白!”
夏建仁知道再隐瞒不过,只能摊了牌:
“那个是班丽娘,是为夫……纳的妾室。那孩子是丽娘给为夫生的,叫锦程。”
又朝那妇人递了个眼色。
班丽娘抱着小男孩弱弱走过来,冲着向如珠行了个礼,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丽娘拜见夫人。”
又将小男孩放在地上,小声提醒:“锦程,快拜见你母亲。”
小男孩却被宠坏了,狠狠瞪一眼向如珠:“这女人才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班氏,她是哪里来的野狐狸!”
还跑过去推了向如珠一把。
明明自己才是正妻,如今倒成了野狐狸,向如珠被推得倒退几步,心感凄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温瑶狠狠一把扭住小男孩的手臂,抬起来,毫不客气:“你娘才是野狐狸,这才是你父亲的正室原配!你就是个野狐狸和垃圾生的狗崽子!快道歉!”
对于这种有娘生没娘教的熊孩子,她特么从不讲客气!
小男孩明明没那么疼,却故意尖锐地喊起来:“啊啊啊!好疼!打人了啊,大人欺负小孩子啊——”
温瑶直接就将那小男孩拎起来,一手掐住他细嫩的脖颈:
“打人?你信不信我还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