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谨见她从太医院刚出来,问:“温医士今天怎么样。”
她坐下来:“还是跟前几次差不多,伤势还算平稳,就是一直醒不过来。”
元谨眉心一动,太医院派来给温天孝治疗的太医,已经算是皇城内顶尖的医者了。
甚至,连洛然这个御医都在亲自盯着温天孝的伤势。
如今,温天孝已经算是享受顶级的治疗待遇了。
若是这样都难醒,怕是还真的有些棘手了。
温瑶沉思片刻,又主动说:“保守治疗若是不行,怕就只能开颅了。”
“开颅?”
若是别人,听了开颅两个字,恐怕会震惊甚至抗拒。
但元谨私下开着济世堂,在医学方面也有深入,自然会平常心看待。
古医书上,也是有医者提过开颅术这种方案。
只是风险太高,被一般人所排斥。
战国时期的一位枭雄,长期患有头风,偶遇神医,神医提出吃药只能缓解,开颅一治,方能断根,那枭雄竟吓得将神医斩杀了。
可见开颅,并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只没料到,这小女人居然有这个勇气。
他此刻也算平静,只深深看她一眼:“你懂开颅术?”
温瑶抿唇回答:“懂些。但,没亲自做过。”
“这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真的能够亲自做下来?”
“正是因为是我的亲生父亲,才不得不做。”温瑶顿了顿,又道:“当然,爹爹若能自己醒,肯定是最好的。但若这个月还醒不了,怕就能用这个办法了。”
元谨沉静片刻,说:“到时如果真的需要,需要准备什么,提前跟我说。”
虽然只是在古医书上看过开颅术这种法子,没亲自经历,但也知道,若有施行这种法子,提前要准备的东西,肯定很多,很周密,半点不能闪失。
温瑶心头一暖,点点头。
她就喜欢他这种不多问、只支持的作风。
元谨话题一转:“对了,最近贤妃和阮氏那边没有再找你和你娘亲的茬吧。”
今天来找她,主要也是想问问这件事。
那事虽过去了,但就怕阮氏心存不甘,又害怕温瑶捏了自己害死前夫未婚妻的证据,会对温瑶母女紧追不放,还想着报复。
温瑶摇头:“没有。贤妃是个沉稳端庄的性子,不会不顾自己的形象威仪,跟着阮芸翘这个妹子胡来,恐怕还会压制着阮芸翘。至于阮芸翘,就算再狂妄,也恐怕不敢不听贤妃这个姐姐的话,再加上她这段日子都没进宫了,哪有机会对我们怎样?她再狠毒,应该也还是怕我手上的证据,估计再不敢怎样了。只是……”
元谨一抬眉:“只是怎样?”
“只是一想着阮芸翘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恶事,却因为答应了贤妃,作为交换,也不好找官府举报她的罪行,还真是不开心。做出那种恶事,害了前夫的未婚妻,还害得我爹到现在躺在床上,却一点惩罚都没有。”温瑶将手肘搁在膝盖上,身子朝前倾,托着腮帮子。
元谨坐在正对面,看着她这幅难得的小女儿家置气的模样,薄唇微微一勾:“不能找官府举报,却也有其他的办法让阮氏得到惩罚。”
“什么办法?”温瑶双手从腮帮滑下来,坐直身体。
元谨目光灼灼如星辰,看向她:
“殷家未婚妻陆秋娘的弟弟陆鼎年早年已博取了功名,如今在朝为官,是礼部正五品员外郎。沈墨川打听过,陆家姐弟同为陆家夫人所出,为一母同胞,陆夫人走得早,陆秋娘又比陆鼎年大许多,长姐如母,生前对弟弟十分关爱,几乎是代母责,将弟弟养育长大。所以,陆鼎年与陆秋娘感情素来深厚,将陆秋娘视为半个娘亲。这么多年来,陆鼎年在姐姐生前常去上香的寺庙里供奉了长明灯,年年生死两祭都会去拜祭陆秋娘,风雨不改,显而易见,对这个姐姐还是很挂念的。”
顿了顿,继续:“陆家当年为保名声,虽对外说陆秋娘是因急病去世,但陆鼎年肯定清楚姐姐到底是为什么骤逝,估计,这件事也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疤。以他对姐姐的感情,若他现在知道了害死姐姐的真凶,你说,他会如何?”
温瑶轻吁口气。
陆员外郎若得知姐姐是被阮芸翘如此残忍地害死,指不定会为姐姐喊冤出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告诉陆员外郎这件事的真相,借陆员外郎的口,去揭发阮芸翘的罪行?可,这能行吗?”
首先,阮芸翘到底是皇亲国戚,陆鼎年现如今虽然是礼部官员,但终归只是个五品臣子,敢不敢为了给姐姐翻旧案,与阮家与贤妃正面宣战,是个疑问。
其次,就算陆鼎年很刚,不顾前途和被报复打压,铁了心为姐姐报复,就凭他一人之力,又能够成功么?
元谨明白她的顾虑,沉声:
“除了陆鼎年,还会有个人。两人一起将阮氏拉下来,不成问题。”
温瑶一挑眉:“谁?”
元谨薄唇微微一动,浮现出几分玩味。
……
是夜,京兆尹大牢。
重刑犯牢狱的最后一间房,一个身穿囚服的身影蜷曲坐在地上。
正是前段日子被抓获的一群山匪中,那个多年前被阮芸翘指示,戕害殷家未婚妻中的其中一个,名叫马三。
之前元谨发话下来,让京兆尹这边将其人单独关押在这里。
忽的,牢外响起脚步声。
两个衙役径直走到最后一间房,将一个身穿囚犯服的男子推进去。
马三看见衙役来了,从地上忙不迭爬起来:
“大人,我都已经把以前做过的事都说过了,是不是可以从宽处理啊?”
那日与其他山匪同党一起被抓,他自知死刑难免,为了从轻发落,将多年前被人指使、在山寺附近玷污一名良家女子的事说了,事后还被一个大人过来盘问了半天关于这件事,以及指示他的那个贵女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他也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虽然时隔多年,指使的贵女头戴面纱,坐在亭内的纱帘内,也看不大清容貌。
但他还是记得清楚那女子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当是怕也就十几二十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