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无解

蒋明珠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动机：“约你见面这件事，阿澈并不知道。早上他洗澡的时候，电话落在了客厅，我不小心看到他和你的通话记录。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将已经联系到你这件事与家里人说，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们有电话往来，他恐怕会一直对家人隐瞒下去。阿澈这个孩子，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我和他爸爸根本没办法利用长辈的身份强加阻止。”

见凤依然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蒋明珠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看看我，尽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差点忘了今天约你出来的真正目的。依然，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小柔她，不久前被她爸爸和哥哥送到了国外，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和你爸爸的心情都很沉重。无论当年还是现在，我们夫妻做了太多不明智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年纪越大，越觉得当年的想法荒唐可笑。为了当年那件事，阿澈一直跟家里人闹冷战，始终不肯原谅我和你爸爸。就连他曾经最疼爱的妹妹，也被他狠心送走，不再关心小柔的死活……”

凤依然对司徒家的内部矛盾不感兴趣，忍不住打断蒋明珠的唠叨，问道：“所以司徒夫人今天约我来这里，究竟什么目的？”

蒋明珠也意识到自己说着说着又跑题了，忙不迭解释：“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作为母亲，无法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我希望你放弃前嫌、忘掉之前发生的那些恩恩怨怨，回到司徒家认祖归宗。”

凤依然冷笑：“这个话题咱们之前讨论过了，我对认祖归宗这件事毫无兴趣。如果司徒夫人执意旧话重提，我想我们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浪费时间，也浪费感情。”

蒋明珠顿时急了：“依然，你真的一点余地都不肯给我们留吗？你养父……他已经去世了，就算你恨我们，故去之人也不可能再回到人世。何必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让自己的人生变得那么辛苦？”

凤子午的死对凤依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禁忌，每每被提起，都会勾起她心中的伤与痛。

如果没有司徒家的一次次介入，她最敬爱的老爸，怎么会这么快结束短暂的一生？

思及此，凤依然的态度骤然一变，厉声说道：“对你来说，故去之人等于不存在。对我来说，将我抚养长大的父亲永远都活在我的心里。司徒夫人，别以为我不提不念，咱们之间的矛盾就不存在。我爸为什么早死，你我彼此心中有数。你以为将司徒柔送到国外，就可以平息我心头的怒火？我告诉你，绝不可能！当初害过我爸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我列入了黑名单，这辈子都休想获得我的原谅。”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又急又狠，双眸中仿佛迸出两道杀人的利刃，刺得蒋明珠通身发凉。

她张口结舌，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同修罗的少女会是自己的女儿。

沉默了好半晌，蒋明珠才试探地问：“如果你真的不肯原谅那些人，轩辕墨辰又算什么？听说你和他已经重修于好，你可以原谅一个外人，为什么不能原谅亲人？”

凤依然冷笑一声：“谁说我与他合好了？”

蒋明珠诧异：“你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

凤依然邪气一笑：“住在一起，又能证明什么？”

蒋明珠被问得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凤依然留给她的印象都是单纯直率、没有心机。只要许以她些许好处，她会用十倍百倍的方式加以回报。

这次用不光明的手段将凤依然约出来见面，蒋明珠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并不单纯，丈夫的事业在盛世集团的暗中打压下频频出现问题，两夫妻心里非常明白，问题的源头，出在轩辕墨辰身上。

为了报复司徒柔当日的所作所为，轩辕墨辰以公谋私，对司徒家族的生意进行各种报复性的打压。

虽然司徒家财大势大，不在乎损失掉的那点利益，一直被这样吊着打，早晚会伤了家族的根本。

为了缓解生意上带来的危机，蒋明珠不得不从凤依然这边下手，利用她去说服轩辕墨辰尽快收手，给彼此留一条喘息的后路。

第二个目的就单纯多了，作为母亲，蒋明珠是真的想认回凤依然这个女儿。

哪怕母女之间的情份比不得司徒柔那么深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是希望女儿可以承欢膝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重新团聚。

她以为，只要将姿态摆低，再利用凤依然失去养父、无亲无故这个弱点作为突破口，可以说服她改变主意，接纳家人。

却没想到，凤子午的死给这个孩子带来这么重的打击，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这场谈判，最后以蒋明珠败北作为终结。

离开茶楼的时候，凤依然被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推门而出时，她差点撞到了人。

无论谁对谁错，出于本能，她主动而又礼貌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依然，怎么是你？”

头顶传来惊喜的声音，和凤依然撞到一起的，是好久不见的骆南风。

和记忆中那个总穿着学校制服的优等生相比，经过一段时间锤练的骆南风，比从前多了一些商场精英的气势。

高大修长的身材在笔挺西装的包裹下，完美得就像某杂志周刊上的封面男模特。

一扫之前和蒋明珠谈判时的森冷和阴霾，故友见面，凤依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南风，真是好久不见啊，你来这里喝茶？”

骆南风下意识地回道：“约了几个朋友在这里见面……”

再次见到凤依然，他显得激动又意外：“听你室友说，你前段时间失踪了，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沈珈蓝主动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向我打听你的下落。依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之前不是说，要回老家吗？怎么还在彩虹市？”

“呃……这件事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择日不如撞日。走，正好我请你去火锅城吃火锅，就去你最喜欢的那一家。”

凤依然不太自在地问：“你不是约了朋友？”

骆南风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一些餐桌上的酒肉朋友，不重要，就算临时毁约也没关系。”

时至中午，的确到了吃饭时间。

凤依然本来没什么胃口，在火锅两个字的引诱下，胃里的馋虫开始蠢蠢欲动。

她没有拒绝骆南风的邀请，兴致勃勃地跟他来到曾经不止一次光顾过的火锅城。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火锅城客流不断。

两人运气不错，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凤依然将轩辕墨辰送给她的电话放到餐桌的右手边。

电话这种东西，对时下年轻人来说几乎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仿佛离开电话，就会失去生存的意义。

凤依然放电话的这个动作，并没有让骆南风觉得意外，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会习惯性的将电话放到随处可碰的位置，避免漏掉重要的信息。

吃火锅的过程中，凤依然简单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向骆南风交代了一番。

得知轩辕墨辰为了得到凤依然，连囚禁和欺骗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骆南风的脸上尽是不敢置信：“这些事情，真的是墨辰亲自所为？”

凤依然苦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是……”

骆南风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他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凤依然满脸无奈：“他专制霸道、手眼通天，任我本事再大，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除了被迫跟他在一起，我根本别无选择。”

忽然想到了什么，骆南风问道：“那个背景神秘，躲在背后处处帮衬你的秦先生呢？”

提到秦朝阳，凤依然渐渐放缓吃东西的动作，叹了口气：“他已经被我连累了一次，萍水相逢的朋友，我不能再连累人家第二次。轩辕墨辰做事有多狠绝，你比我更清楚。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跟这种人再有来往。”

她的讲述，令骆南风久久不能平静。

回想当初轩辕墨辰为了追求凤依然，做过那么多惊骇世俗的举动，如今物是人非，曾经两个相互喜欢的人，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对骆南风来说，凤依然就是他心底的那道白月光。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完美，这几乎成了他感情上的信仰。

见凤依然眼底的苦恼不似做假，骆南风忍不住说：“正因为他喜欢你，才会在求而不得的情况下做出那么多冲动的事情。依然，你真的不能看在他对你的感情上，再给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凤依然看了桌边的手机一眼，反问：“如果你喜欢的人间接害死了你的至亲，你还会跟这个人继续走下去吗？”

对骆南风来说，这也许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没有遇到，所以他无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