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手术室之后，发现手术其实已经做完了，正要关腹。

钱江红立即让柳青青去洗手，换上无菌衣，告诫道：“下次要早点来，年轻人，多学习一点不应该吗？”然后指挥柳青青：“你来关腹。”

关腹，就是手术结束之后，把伤口缝上呗。

杨海东说：“钱主任，其实这种事情，我来就行了。”

但他这么说的时候，神情颇为自负和得意，显然是带着看热闹的优越感的。

柳青青连忙说：“我来，我来。”同时还要感谢钱江红给予的一个学习机会-------

杨海东和黄兆云就下手术台洗手了。

钱江红手抱在胸前，坐在边上看柳青青为病人缝合伤口，一边跟麻醉医生天南地北的谈天。

等柳青青缝合完毕之后，钱江红突然大发雷霆，“你这缝的什么玩意儿，跟蜈蚣似的，丑死了。”

同时说：“现在的女人不做女工，缝线的技术太差了，还不如我！”

其实外科创面缝线需要用针持钳住针，然后把两边皮肤缝上，跟古代女工直接手拿直针缝线是完全不同的。

当时钱江红（他没有脱无菌衣，还是无菌状态）拿了一把剪刀，咔嚓咔嚓，把柳青青的缝线全剪了，“你看我怎么缝吧，唉！”

钱江红亲自拿了针持上阵缝皮肤。

把已经下台的杨海东和黄兆云都看呆了。

钱江红这分明是故意给柳青青难堪啊。

麻醉医生本来还以为可以撤药了，一看钱江红把线剪了，只好又继续把病人麻醉着。

当时他也抱着胳膊从病人床头走出来看，其捉摸不透的笑容很值得玩味，“卧槽，钱主任，今天你亲在关腹啊，啧啧！”

钱江红把病人腹部创口缝好之后，两块皮肤工整地贴合在一起，果然比柳青青缝得要严密多了。

麻醉师在旁边吹捧：“哇塞，钱主任，你的技术不错呀。”

钱江红道：“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实习的时候，老师每个病人的关腹都是我做的好嘛。别看缝线只是个枯燥活，可是活好不好，都是无数的实践经验磨练出来的。

一边说，又教训柳青青：“你听到没有，好好地练，年轻人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别自以为是！”

柳青青想说，谁自以为是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里很委屈，但是想想钱江红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这么做肯定有别的用意。

只好先按下不提。

这边刚给病人揭去铺巾，病房护士打电话到手术室，抱怨病房里怎么一个医生也没有。

说是刘书诚收进来的一个阑尾炎的病人，第二天就要开刀的，那么今天必须要做血常规各项化验，谁来开医嘱啊？难道要留到晚上才开医嘱？晚间的护士可没那么清闲，还要给白天的病人做术前准备的。

所以，柳青青换下无菌衣，赶紧回到病房里去。

到了病房，被急性子护士一顿数落。

在护士的监督下，柳青青把新病人术前检查和术前准备的医嘱开了。

然后刚刚手术的病人，已经麻醉醒了送回手术室，术后的抗炎和止血药，要开医嘱。

柳青青打了个电话询问了钱江红，开什么药物，多少剂量，又被钱江红借机叨了一遍。

处理好术后病人，又病房里2号2床的病人等着柳青青换药，说是等了一上午了，口气比较急躁。

柳青青生怕闹医患纠纷，只得先给病人换药。

这边药刚换好，回到治疗室，护士台的护士说：“哎哟，小柳医生，你真的在病房啊，赶紧去手术室吧，钱主任都发火了。”

柳青青马不停蹄下去手术室，给病人关腹-------

钱江红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脱无菌衣，抱了手坐在边上，盯着柳青青缝线！

柳青青被钱江红看得发毛，问题钱江红叽里咕噜地还说个不停，跟老太太似的。

关了腹，又被叫回病房。

------

如此循环往复，柳青青这一天被摆弄地像个陀螺一样。

一直到晚上六点，还有两个病人的换药没完成，病程也没有写。

柳青青肚子饿得咕咕叫，中饭、晚饭都没吃，还想着先去吃个晚饭，继续回来做事呢。

没想到杨海东在那里翻病历，一边翻一边皱眉，说：“怎么明天择期手术的病人，术前谈话都没做？赶紧要叫病人家属签字的。不然等到八点九点家属都走光了，你找哪个签字啊？”

柳青青说：“杨师兄，我还从来没有做过术前谈话呢。”心里想着，杨海东应该能够听得懂话外之音，让他去做几个术前谈话。

没想到杨海东道：“恩，这个么，其实也没什么。因为病人进来的时候，老刘应该都跟他们说过要做手术的，他们有心理准备，术前谈话就是把术中风险和术后可能发生的并发症说一下，让家属签个字。你赶紧去吧，再不去，病人家属真的走光了，你总不能等到明天手术之前再做谈话吧？”

杨海东摆明了袖手不管的态度。

联想到早上的时候他跟江陵嘀嘀咕咕那一番话，柳青青知道，这个人正等着看自己笑话呢！不可能帮自己的。

没办法了，第二日手术的病人，术前谈话必须在今日要谈完的。

术前谈话，当然没有杨海东说的那样，把术中风险和术后可能的并发症说一下那么简单啊。

患者所患的疾病，有什么样的治疗方法，为什么要选择手术，手术的具体方案是怎样的，当中可能会发生什么问题。

既要让患者觉得非动手术不可，又要让患者明白手术的风险，还要在患者明白手术风险之后，不会退缩。这是很需要语言艺术的。

其实这都没什么。

最要命的是，一看柳青青的相貌，就知道她年纪很小，资历太低，患者看到她很难产生足够的信赖感。

第一个患者家属看到她时，脱口而出：“哇，你是实习医生吗？”双眼不信任地朝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怎么让实习医生来找我们谈话啊？”

柳青青连忙道：“我不是实习医生，钱主任没调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跟着他了。”

“哦，那你是老医生了啊？”那家属还是不相信她，“你看起来年纪很轻。”

柳青青慌称钱主任在抢救急诊重病人，所以让她来做术前谈话。

“开刀的肯定是钱主任，钱主任的水平很好，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柳青青还搬出彭腾腾的病例，让他们相信钱江红高超的技术。

好在这一个患者次日是阑尾炎手术，所以，一番磕磕绊绊之后，字还是签了。

第一份术前谈话做好之后，柳青青连忙向值夜班的护士借了个老式的发髻套，把长发盘起，装扮得像个上了年纪的老顽固，戴上口罩，遮盖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