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受限只能留在安阳镇,她对这个时空的,方方面面了解的都极为有限。
书肆里有书,铺子里有笔墨纸砚,一切都看着寻常无比,所以她从没多想。
但现在翻动着手中薄薄的册子,她脑中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也许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她从卖出七潜草和灵芝开始,似乎就没有再为了银钱奔波过。
就算之前在安阳镇开了药膳铺子,可那时的她,心中也没有要依靠药膳铺子的盈利,过日子的想法。
所以这半年来,她其实一直都在,被形势挟裹着,没有真正的想过,自己内心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一切尘埃落地,她在心中开始认可元浩宇的位置,她也终于有了多余的精力。
她手指落在话本子中一行行的字上,标准的小楷,印刷的不算太清晰。
元浩宇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还有手指上,哪怕她此时手指划过的位置,一看那些文字就有辱斯文,他依旧在等她回神。
宋云依激动的说道:“我有一点想法,但不知道是否能做成,你要不要支持一下?”
元浩宇挑眉,她所有的想法他都会支持,从之前到现在。
宋云依比着手中的书:“如果我的想法和实验能实现,那这样一本薄薄的册子,价格也许能在五十文以下。”
雕版的成本很高的原因,是刻字过程中,不能有半点差错,一旦刻错整版都会废掉。
而且刊印完一本书,板子就没了用处。不能循环利用,成本自然极高。
但后世里改造后的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都不是工艺和科技,含量高到无法复制的。
想要初步复原出来,只需要时间来实验。
元浩宇抱着人,但心中已经没了半分旖旎的情愫。
他无比严肃,又认真的看着宋云依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要去做。
她想要改变这个时空中的大半人的处境。
当书籍的价格降下来,是不是寻常百姓,就能多一条出路了?
就算不能科考入仕,但读书可以明志,识字也能多一条出路,总归是可以给生活带来一些变化的。
元浩宇深吸了口气,道:“若是真能让书册的价格降下来,这就是影响整个大梁千千万百姓的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立在千秋嘛,我知道啊,这不是有你吗?”
如果她身边没有元浩宇,就算有想法,也不会去轻易尝试的。
但身后就站着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有权势的王爷,她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的、缩手缩脚?
她宋云依的字典中,就没有谨慎二字。
元浩宇心中蓦地一阵满足,不知是满足于宋云依对他的信任,还是满足于她对他的依赖。
他用力的将她抱了一下:“是,你有我,只要我元浩宇活着一日,就让你肆无忌惮一日,若有一日我元浩宇战死,我也会在死前,将你们一家人安顿好。”
“瞎说什么呢!”
宋云依忙放下书册,抬手捂上他的嘴。
身为武将,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都已经下了决心,以后就跟他凑在一起了。
他这不是在逼着她反悔嘛!
“好,我不瞎说,我还没将你娶进门,哪里舍得死。”
凑在她的脖颈间,呼吸似是都有些炙热。
但他也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再进一步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敢做。
宋云依之前一再的说她还是个孩子,他对她下手就是恋童癖……这话他半点没忘。
宋云依看着他说道:“我需要一个院子,隐蔽一点,需要一些手艺人,会造纸和会烧陶的。”
“好,我去安排,要尽量安排在附近吗?”元浩宇深吸口气,平复着心中的躁动。
这样将人抱在怀里,作为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他真的很难不去多想。
宋云依也感受到了他呼吸间的变化,她身子一挣就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她还小呢!
任何逾越的举动都不行。
“这个随意,只要能做到保密,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和成果就好。”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夜色已深,就算两人就要有婚约在身,他这样逗留也不适合的。
元浩宇惋惜着走出宋云依的房门,那个话本子……他又没能抢过来。
像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一般,宋云依挑衅的将书册放在胸前。第二日一早,小语一大早起身很自觉地去演武场跑步练武,然后回来吃早膳跟着宋云依出门。
她们今天的主要目标,是去看城北的那些穷苦百姓。
看他们家中受灾的情况,也估算要帮他们,将房子修复需要多少人手和费用。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里是前一晚整理出来的棉絮和做好的棉衣。
而丁一他们就骑马守在马车两侧,达达尔在城内的暗线,虽然已经绝大部分都被拔除,但谁都不能保证他不会狗急跳墙。
万一就跟宋云依死磕起来了呢。
丁一带着六七个人护在车旁,她们出行的架势,丝毫不比城中三四品官员的家眷出行的气派差。
马车一走进城北速度立即就慢了下来。城东、城西、城南因为住了官员和来往的商人,路上的雪早已经被扫静。
只有城北这边,家家户户门前的积雪都还在,没人出来清扫。
干活是需要力气的,花了力气这么冷的天,不吃东西就难捱。
可吃东西……他们出去帮工一天就能挣几个铜板,哪有钱吃饱饭。
宋云依挑开车帘,看着路上的积雪忍不住一声叹息。
有时候有些事,明明只要一步就能踏出僵持的圈子,可这一步,也许在圈中人眼中就像天堑,根本找不到迈出去的希望和机会。
“二姐,咱们要不要下车走路过去?”
雪已经没过马蹄太多,车子行进困难,好半天才向前挪动了一点距离。宋云依嗯了一声,先一步下了马车。
路两侧的院子里,已经有人偷偷的探出头来,看他们这边的情况。
她四下打量着,看着一间间低矮的房屋,突然升出沉重的无力感。
这些人的房子虽然没有被压塌,可……也同压垮没什么区别了。
这城里居然还有人,跟他们当年一样住着茅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