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草药,乔樱和丫鬟回到云归时,天已经晚了。呼延赞站在城门口,眼睛都要望穿了。在他最为失望的时候,看到了乔樱背着竹篓朝城门走来。呼延赞忙从城门楼上跳下来,大步的迎了过去。
“姑娘辛苦了。”呼延赞说。
“王爷,对不起。”
乔樱一刹间起了玩心,她想逗逗呼延赞,便撒了谎。呼延赞看着乔樱,笑着说:“姑娘何处此言?”
“难道王爷就这么确定我是采到了‘阴鸷草’?”乔樱问。
“姑娘是有大本领的人,我相信姑娘会采集到‘阴鸷草’。”呼延赞说。
乔樱让丫鬟取下竹篓,递到呼延赞面前,呼延赞看到竹篓里有一些不起眼的小草。呼延赞疑惑的问:“莫非这些草就是‘阴鸷草’?”
“你别看它不起眼,它的本领可大了。”乔樱拿起一片“阴鸷草”,说,“单就这一片草叶,人一旦服用了,便能把体内的血管冰住。”
听了乔樱的话,呼延赞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一片叶子就这么厉害。姑娘采集这么多的叶子,若是都给我夫人吃了,你这不是要了她的性命吗?”呼延赞狐疑的问。
“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让将军虚惊了。”乔樱说,“我意思是说,咱们身体健康的人服用了它,会让血液郁结。可夫人体内本就存了很大的湿气,湿气属于阴,要想治好夫人,首先要把夫人体内的湿气祛除。‘阴鸷草’是极为阴冷的草,我要以毒攻毒,祛除夫人体内的湿气。”
听了乔樱这么一解释,呼延赞心里稍稍的安定了。医理中以毒攻毒的道理,呼延赞多少也听说过。
呼延赞领着乔樱回到了他在云归居住的临时府邸。乔樱又开了一些草药,呼延赞派了一个大夫,把那些草药给抓来了,乔樱配置好后,便拿去让丫鬟煎药了。
在丫鬟煎药时,呼延赞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宴席。乔樱也是饿了好几天了,她看到宴席上的羊腿后,肚子里“咕咕”乱叫了。
北朝风俗,宴席开始前,主人要陪着客人喝三碗酒。乔樱肚子本就是空着的,现在三碗酒下肚,她的头就有些发蒙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呼延赞为乔樱安排了一个房间,乔樱回房间休息了。
一宿无话,次日中午,乔樱才醒过来。她洗了脸,便去了女人的房间。呼延赞也在房间里。他看到乔樱后,便高兴的说:“姑娘,你的药起作用了。我夫人喝了你的药,身子不那么痛了,并且今日看起来也有精神了。”
乔樱走到床边,她撩起帐子,看到女人的脸果真是有些红润。乔樱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她知道自己配置的药是起作用了。
“夫人的病已经有些日子了。得坚持服用药,若是没有意外情况,一个月左右夫人的病就能祛除了。”乔樱说。
“我以为,我是闯不过这场灾难了,不想却是姑娘救我的命。姑娘当真就是下凡的观世音菩萨啊。”女人说。
“夫人别这么说。将军说夫人平时都是吃斋念佛,我想一定是夫人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吧。像夫人这样的好人,是要活一百岁呢。”乔樱说。
三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一个士兵闯了进来。他单膝跪地,说:“将军,发生了大事情了,你快去看看吧。”
“姑娘,你在这里陪着我夫人吧。我出去看看。”呼延赞转身离开。
女人朝乔樱招手,乔樱走到床边,女人指了指床,说:“姑娘,你坐在这里,咱们说说话。”
乔樱乖顺的坐在床边,女人拉着乔樱的说:“姑娘可是中原人?”
乔樱点点头,如实的说:“是。我是大凉人,跟随汉王出征,汉王兵败,我就被呼延将军俘虏了。”
女人忙解释说:“姑娘你误会了,我并非要说你是俘虏。我是想说,其实,我也是中原人。”
乔樱看着女人,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女人笑了笑,说:“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太不可思议了。”乔樱说,“北朝和大凉国是世仇,虽然这两年,两国之间没有交兵,可大凉人都是恨北朝人。夫人怎么就嫁给了呼延将军?”
“我就不明白了。大凉人和北朝人有什么不同啊?为什么他们非要把同样的人分成大凉人和北朝人啊?”女人叹了口气说,“大凉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北朝人有坏人,也有好人。我就是被大凉的坏人陷害,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我名不该死,遇到了呼延将军。然后,我们两个就一见钟情了。后来,呼延将军告诉我,他是北朝人,我也就跟着他来到北朝。”
“人生难得一知己。夫人能够在最好的年华遇到将军,上天真的是待夫人不薄。”乔樱说。
“是啊。老天爷能让我遇到呼延将军,我觉得就是老天爷对我恩赐。你可知道,呼延将军很在意我。他娶了我之后,竟然发誓不再娶别的女子了。”
“所以,因为你的孩子不在了,你才心存恨意。你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住孩子。”乔樱接口说。
乔樱的话说中了女人的心事,女人缓缓的闭上眼睛,眼泪流了出来。这么多的日子,她都没人可以吐露心事,在呼延赞面前,她不想让自己的失去烦扰到他,在丫鬟面前,她也不想流泪。
乔樱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说:“我能明白你内心的愧疚,我也知道你所面临的压力,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心里不高兴,你又能怎么样?你的孩子会回来吗?还有,若是你死了,呼延将军会高兴吗?”
乔樱的话句句打在女人的心上,女人的眼泪更是肆无忌惮了。
丫鬟听到女人的哭声,忙从门口跑过来。乔樱对着丫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对着丫鬟招手,示意让丫鬟离开。丫鬟犹豫了片刻,默默的退了回去。
乔樱之所以让丫鬟离开,她是要给女人一个发奋的空间。可以想象,女人是呼延赞的手心宝,呼延赞一定是嘱咐下人们好好的照顾女人。由此,乔樱便推断下人一定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女人,尤其是,女人生病了,丫鬟们更是寸步不敢离开了。
只是,人需要的不是陪伴,而是独处。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的眼泪才能流出来,她心里的郁结解开了,也是利于她的疾病的恢复。
女人哭了好一会,乔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不讲道理,也不劝说。
女人哭累了,心里也稍稍的敞亮了。
“我若是没有说错,你应该好久都没有哭泣了。”乔樱说。
女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乔樱,说:“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说出来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细心罢了。”乔樱说,“我们做医生的,讲究望闻问切。望便是看了。我要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普通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我才能给你治病,不是吗?”
“哭出来,我心里确实敞亮了。”女人说,“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的菩萨呢。”
乔樱笑了笑,说:“我们每个人都不是菩萨,但只要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装着菩萨,这个世界便会很美好。只是……”
乔樱顿住不说了。
“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面前,有话你就直说吧。”女人说。
“我承认,呼延将军是个好人。或许,他还是一个好将军。但他并不是菩萨。”乔樱说,“夫人是有菩萨心肠,为什么不让将军也多些慈悲之心啊?”
“你是怪罪我夫君发动战争了?”女人问。
乔樱点点头,说:“我一路走来,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尸体。夫人可曾想过,对于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父母,又会怎样的看待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