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道这是条生魂,那这摄魂符也不能用了。
琳琅推开门,这次没有刻意去压制喉间的腥甜。
已经知道是反噬了那最好是顺着它来,强行抵抗只会起反效果。
琳琅抱着洗脸盆,隐隐发黑的血液从喉间呕出,呛得她不住咳嗽。
蒋星元恰好路过,听到动静扬声问:“师妹,你没事吧?”
琳琅刚想回答,又被呛了一下。
蒋星元顿时有些着急,看了眼门口挂着的“请勿打扰”的牌子,一咬牙推开了门。
琳琅恰在此时止住了呛咳,摸索着将门打开。咳嗽时她不慎打翻了洗脸盆,此时胸前正有一大片暗红血迹,嘴角下巴更是难以入母。
蒋星元被此情此景惊了一下,瞳孔中满是震惊。
琳琅毫无所觉,像平常那样微微一笑,露出了血红血红的八颗牙:“师兄,我没……”
“师弟!师父!小师妹出事啦啊啊啊!”
声音震耳欲聋,有一说一,那一刻,琳琅恍惚间觉得大师兄真是个当音修的好苗子,还是不需要乐器的那种。
还没等她张口解释,下一秒,蒋星元就把她平整地端到胸前,飞似地与云雾生汇合。
“其实我……”
“小师姐,莫乱动。”云雾生取出银针,满脸凝重。
“我真没……”
“治得好吗?谁伤了她?怎么这么严重?”游无方又冒了出来。
想说的话再次打断,琳琅酝酿了几秒,再次开口:“这是个意外,我……”
“怎么了怎么了?师妹出什么事了?谁干的?!”这么一小会儿,在藏书阁的唐至音都赶了回来,驭使的古琴尾部,都因飞得过快而被空气燎黑。
又一次被打断,琳琅缓缓闭上了眼,算了,就这样吧。
还好,云雾生的医术依旧靠谱,他收针喂了琳琅一颗药丸,接着把她扶起来,叮嘱道:“气血有些不足,但不算大问题,这几日好好养着就好了。”
琳琅“嗯嗯”点头,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毕竟吐了那么多血嘛。
游无方眉头死死拧紧,问道:“怎么会突然吐血,你又偷偷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一点小小的意外。”
琳琅左右看看,发现人都到齐了,乐观地想这口血吐的挺好的,至少不用自己一个个去叫人了。
她接过云雾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漱口后,一脸正经道:“玉佩里的那条残魂有问题,他不是死人留下的魂魄,而是一条生魂……”
说完推测,琳琅问道:“师父,若某人魂魄不全,能从外表气息看出来吗?”
“我不知道,”游无方半响才给出回答,“灵魂是每一个修士的禁区,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魂魄坦诚示人,外人自然也就很难窥探。
但灵魂不全对人也必然会有影响,三魂分为天、思、意,其中天魂为主魂,失去则基本等同于魂飞魄散,思魂和意魂分别掌管智慧与情感,若是丢失之后加以伪装,可能根本看不出差别。”
“那若是将尚前辈请来,他能看出来吗?”
“恐怕不可,”游无方摇了摇头,“顾南城修为低,尚老头元婴后期的修为,查他究竟有没有被控制简简单单,但我的那群师弟师妹修为最低的也是化神前期,就算他们自愿被查探神魂,尚老头也未必承受得住。”
游无方解释完,冲着琳琅伸手道:“你还是把玉给我吧,它若是再想生乱也冲我来,再给你拿着,我都怕你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琳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嘟囔道:“这都是意外!谁知道它竟然是生魂啊。”
游无方哼了一声,轻轻一勾手指,残玉就自发自地从她介子囊中飘出,落到了他的手心——琳琅的介子囊里烙下的本就是游无方的灵力烙印。
“行了,我先帮你保管,你快去把脏衣服换了。”
反抗无效,琳琅对着游无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回了房间。
到底要怎样才能知道残魂是谁呢……
*
琳琅熬了大半个通宵也没找到方法,翌日,她顶着个大黑眼圈,在嘹亮的鸡鸣声中爬了起来。
所以到底为什么,竹院里会有鸡在叫啊?可薇变异了?
琳琅穿上衣服推开门,然后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蒋星元从竹林中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看到琳琅,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小师妹你醒了?”
琳琅点点头:“早啊大师兄,你有没有听到鸡叫?”
“没有,藏锋山哪里来的母鸡叫。”
琳琅眨眨眼,她也没说是母鸡啊?
蒋星元若无其事道:“我买了点禽类,师妹你是想吃红烧还是清蒸。”
“红烧吧。”琳琅又打了个哈欠,现在时日尚早,要不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蒋星元得到答案,径直走向了竹屋后的厨房内。他拿出处理好的母鸡呼了口气,本来是为了给琳琅补血才买的母鸡,现在好了,血没补上,先被它嘹亮的叫声吵了场觉。
……
好在这只母鸡不直叫声嘹亮,肉质也是一等一的鲜嫩,琳琅痛吃两大碗米饭。
见她吃得这么开心,游无方几人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又四天后,琳琅的伤彻底养好,甚至在食补药补的双重加持下长了一厘米的个子。
这四天,她也差不多将藏书阁中有关神魂的书都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可惜,并无所获。
清宵宗毕竟是纯剑修门派,其下弟子最多辅修点医药和炼器的皮毛,除此之外,便是专门培育了一批引路蚊,用以在秘境中寻找同门。
这种生物与其说是蛊虫,不如说是有些神奇作用的昆虫而已,琳琅曾问过游无方,得知引路蚊在清宵宗内已有过数百年的历史后,便放弃了追查这条线索。
这日午后,琳琅坐在躺椅上翻书,在书本砸到脑袋前,竹院里来了一位客人。
是叶柏。
与游无方寒暄了几句,叶柏终于说出了自己拜访的目的:“陆宣的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误会了,但追查过程中,我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当年合欢宗事件中被放过的那些修士,要么身陨,要么下落不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师伯,您的猜测是正确的的,当年清剿合欢宗事件确实疑点重重,我想,清宵宗不是被利用了,便是真的有内应。”
叶柏这几日为了查案,属实是殚精竭虑,游无方上前将他有些翻折的衣领抻平,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叶柏嘴角带着些苦涩:“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师伯,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以杀为道从未有人成功过,他但凡有些阅历都不可能会不知道,手上沾了这么多人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游无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世间偏执者众,他们的想法哪是我们能知道的?身为修道之人,我们能做的,便是揪出此人,阻止他再生孽缘。”
“是,师伯,弟子知晓了。”
……
等人走后,琳琅把书丢到一边,用力抹了抹脸,问道:“师父,‘以杀为道’又是什么?”
“世间道法万千,曾经也有数人信奉杀戮之道,但此道不为天道所容,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叶柏性子耿直,这只不过是搪塞他的话罢了。”
目前他们所得到的信息是,慈悲岭的人正在收集愿力和窃取气运,两者玄而又玄,就算同叶柏说了,也是徒增烦扰。
“现在曲夭夭也找到了,陆宣的事暂且算是解决,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要做的?”
陆宣意图暗害同门,关了三年后放出来恐怕也不能待在清宵宗了。
“让我想想啊。”琳琅掰着手指理着这一团乱麻,没等理完先收到了一封纸鹤传讯。
【你们不是要来通暮城找我吗?人呢?迷路了???】
落款是崔知芒,遍布了大半张纸的问号,足以表现出他满心的疑惑。
琳琅眨眨眼,想了半天后恍然大悟。
在草鬼寨时,她似乎是给崔知芒传了信,说要去通暮城和他汇合,再去占星门来着。
后来便是发现了曲夭夭失踪,他们都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琳琅转头看了眼蹲在栅栏门上的鸽子,半响后,心虚地发出了一声:
“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