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前辈,您快来看看琳琅。”
游无方、唐至音和云雾生围在琳琅床边,一脸焦急。
应无双本要歇息了,匆匆被唐至音请来连发都没来得及束,她将右手搭在琳琅腕上,半响后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脸上的表情霎时更难看了,游无方冷哼一声,拿起旁边的残玉,手中灵力忽闪。
“游前辈,快住手!”应无双本在思索,见到这一幕连忙制止,急道:“琳琅的昏迷和它有关,现在还不清楚琳琅的神魂是进了残玉,还是残玉的灵魂进了她的体内,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游无方手中灵光明了又暗,最终还是彻底暗了下去,他捋着胡子,揪下几缕银丝,气道:“你们悬壶宗是不是有个姓尚的,他现在在哪,马上把他叫来。”
“……是。”罢了,明诚尊者的话她带到就是了,不就是让掌门来一趟吗,打又打不过,除了乖乖过来还有什么办法。
应无双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写信,边写边道:“琳琅的情况暂且不用担心,我虽看不透她的功法,但她的神魂无疑十分强劲,恐怕,比起正经元婴期的修士也不遑多让。”
云雾生眉头紧皱,问道:“可若是神魂迷失又该如何?”
窥视别人的神魂记忆之时,若是心志不坚,很容易迷失其中。
“这应当不会,”回答的是游无方,“她和那只肥鸽子的羁绊匪浅,某些意义上来说,可薇就是她在现世的锚点。”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应无双放飞纸鹤,无奈道:“我这就回去制一些唤魂的熏香,琳琅有任何异常便立刻来叫我。”
……
若是琳琅还有意识,此时恐怕会狂喊“不要救我”,因为,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苍梧秘境中,琳琅的视线依旧只能跟着残魂移动,似是这里对他印象深刻的缘故,周围的场景比之其他也更为清晰,只是人脸依旧模糊不清,连个轮廓都无。
时间仿佛是被按了加速键,快速在她眼前划过,直到目之所及处,全部被白色浓雾覆盖。
离火宫。
琳琅对它印象深刻,因为在这里,她意外窥见了可薇的记忆,还获得了法器——赤羽盘。
不知该说残魂的运气好还是不好,他被传送进去的位置离存放赤羽盘的密室很近,甚至他都已经解开门外的机关了。
但是没有用。
赤羽盘的火焰比雪山上的风雪更急更密,对比之下,他好像又回到了初入门一样,剑法疏漏。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果是琳琅,她早已转道去找别的密室了,可他却格外倔强。
最后,两手空空。
离火宫虽是机缘,但也不是不限时的,他被传送出去时,除了满身火伤并无他物。
*
另一边,白衣男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无言。
和琳琅不同,他不必囿于小小躯壳,可以自主控制行动。
难得来到“神界”,他自然要好好看看才行。
白衣男走到附近最高的一栋楼前,脚尖轻点,却一丝腾空的感觉都没传来。
也是,城中禁飞倒不是什么稀罕事,神界管理自然要更严格些。
白衣男很快说服了自己,他想了想,放弃了登空的想法,转而在路边搜寻。终于,他找到了目标——一家汽修店。
当然,在他眼里这是神界的炼器宗。
白衣男眼睁睁地看着寥寥几人便将这铁甲法器拆解,不由得呆立原地。
他是见过炼器宗炼制的,即使是最厉害的大师,也不可能仅仅用零件拼接、不动用法术,便制造出如此缜密且庞大的铁甲法器。
而且,这铁甲法器的能源到底是什么,他分明没在驱使法器的人身上察觉到灵力波动,是他们做了什么伪装,还是说,这便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马路上,神界既有如此伟力,他不信这些奇怪法器只有代步的作用。
一辆飞驰的铁甲法器直直撞来,白衣男分毫未躲。他现在只是身在记忆中,做的一切都不会对此造成影响,同样的,即使在此地受伤,也不会带到现实。
更何况,这法器的形式速度不算快,若是冲撞上,恐怕连筑基期的体修都不会伤到。
他现在进入的是“蒋星元”的神魂,理应拥有元婴期的□□强度,自然不惧。
白衣男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法器,在心里盘算。
那么,让他试试这法器的威力吧。
……
再次醒来时,白衣男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尽碎,而这样的痛苦却没能让他感到慌乱,而是燃起无尽斗志。
能轻易将他伤成这样,若是将这等法器造出来,他哪里还需要这么畏畏缩缩!
白衣男迫不及待地想去寻找此等法器的制造法门,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伤势过重,他被强行控在了“蒋星元”体内。
于此同时,他忽地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来自他现在所处的身体。
“完了,下一场考试是物理,我最怕这个了。”
听到旁边传来的说话声后,白衣男清楚地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恐惧、紧张……
原来,“蒋星元”的弱点是这个叫物理的东西啊。
*
床上,琳琅的眼皮颤了颤,唐至音忙道:“师妹眼皮动了!”
“小师姐,醒醒,听得到吗?”
云雾生拿着唤魂香,不由得更靠近了些。
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荡出水一样的波纹,似乎是要消散了一般。同时,琳琅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
不,不行,现在没到醒的时候。
“不要,吵……”
琳琅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接着如愿发现画面稳定下来。
房间内,莫名其妙被琳琅召来的风雨糊了一身的三人面面相觑。
……
琳琅继续认真看着眼前的古籍,记录功法的文字晦涩难懂,她只能囫囵吞枣般将它记下,越看越是心惊。
她面前的功法分明写的是阴阳采补之法,几乎便是合欢宗的前身了。
可这残魂明明是一个剑修,他要这个功法做什么?
还没等她想清楚,古籍的内容就又变了。
这次,书名为《窃运瞒天》。
*
“噗……”
月流光本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听到动静后,她掩去眸中的不耐烦,慌乱道:“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话虽如此,可她伸来的手却嫌弃般地避开了血渍。
白衣男毫无所觉,他唤回神魂,同时将地上的虫蜡毁去,冷声道:“无碍。”
话音刚落,月流光就将手收了回去,漫不经心道:“计划如何了,蒋星元的弱点找到了吗?”
提起此事,白衣男的手不由得顿了下,他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边血迹,冷淡道:“自然。”
进入神魂后,他能窥视到的记忆只有一些重要片段,排除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能得到的讯息就更少了。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我所料未错,蒋星元应是来自神界。”
“神界?”月流光挑眉道:“不是皆都传闻,此界无神亦无仙吗?”
白衣男冷笑道:“不过是一群庸人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万年前,无名剑尊立地飞升是清清楚楚记在史册的事。既然前有古人,那其后必有来者。”
他便要做这万年后,唯一一个飞升者。
“然后呢,你找到他的弱点了吗?”
“自然。”白衣男目光幽深,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铁甲法器朝着他飞驰而来,而他受到身体的影响,惊惧之下心神失守,这才意外提前离开。
不过,他得到的讯息也足够了。
“蒋星元”恐惧的必有那铁甲法器,虽他还不知其中运作原理,但知道大致结构后仿制也不算困难。
但,那“物理”到底是什么?
“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白衣男眉头紧锁。
“你在说什么?”月流光听不懂。
“你不必知道,接下来好好待在这,别擅自行动。”白衣男起身离去,衣袍猎猎,赛雪白衣上沾染的血迹宛如点点红梅。
这倒是第一次,见他身上有了别的颜色。
月流光撇撇嘴,目送他远去。
“无聊。”
她在五十年前对他一见钟情,可惜了,本是光风霁月的剑尊,却在分魂后成了这个样子。
真没劲。
月流光躺在榻上,看着手心里的奇异鼓动。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在草鬼寨里逍遥自在。
*
另一边,四周如镜面一样骤然碎裂,琳琅深陷无尽黑寂,一脸懵然。
她书还没看完呢,正看到重要的地方,这残魂怎么如此不讲文德!
在画面碎裂前,她看到的那本书名为《窃运瞒天》,而书中所讲的,也正是如何在天道的眼睛下窃取气运。
可惜在看这段时画面很是模糊,好不容易变得清晰后,琳琅还没来得及多记几个字,就什么都没了。
看书不让人看完,是会遭天谴的!
琳琅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站在漆黑的甬道上叹了口气,接着开始在心中呼唤可薇。
很快,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鸟叫。
琳琅坐起身子,看到一脸紧张的师姐师弟和师父,还没来得及感动,天灵盖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擒住。
“……师父,你这是要谋杀亲徒啊!”
游无方收回手,淡淡道:“没错了,芯子没换。”
闻言,唐至音和云雾生也松了口气。
琳琅简单将看到的事讲了一下,问道:“那块残玉呢?”
游无方道:“在我身上,等天亮了我就去寻个炼魂的法子,把它毁了。”
“这不是邪修的做派吗,”琳琅无语道,“师父您别冲动,而且,这残魂对我还有用。”
“什么用?”见她坚持,游无方终是不情不愿地将残玉递了过来。
“可有大用呢。”琳琅看着手中缺了一角的玉佩,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这哪是什么神秘残魂啊,分明是慈悲岭密辛点读玉啊!
瞧瞧,就这么一会功夫,他都快把自己的老底抖搂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残魂牌点读笔,哪里不明点哪里(bushi
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庄子·秋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