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宛如惊雷般震傻了毫不知情的四人。宋若凌刚值完夜班,声音飘忽地问:“你说你‘不是修士’是什么意思?”
琳琅呲出一口大白牙,答道:“就是字面意思。”
“好了,别嘚瑟了。”唐至音弹了下她的后脑勺,解释道,“琳琅的修炼功法比较特殊,只要不施法,确实和凡人无异。”
琳琅抱着头,说道:“我混进去让他们把我抓走,这样不就知道他们据点在哪了?可薇能找到我的位置,届时你们再过来,我们里应外合把据点炸了!”
“不可!”众人齐齐出言反对。
蒋星元道:“你知他们有多少人吗?若是再有元婴期呢?就算你平安混进去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又该怎么脱身?”
崔知芒几人正在努力重建世界观,此时也不禁连连点头。琳琅若扮做凡人,那便不能佩戴什么法器也不可施法,几乎是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
唐至音一咬牙:“我去给师父传信,问他有没有隐藏修为的的法宝,或者将他叫来,我们把通暮城掘地三尺,就不信找不到失踪的人了!”
琳琅劝道:“师姐,师父那么大年纪了,就让他安享晚年吧。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万一被他们识破可就难了啊。”
蒋星元深知琳琅的性格,说道:“此事我们还要再议,师弟,这几天你好好盯着她,别让她偷偷一个人跑出去。”
云雾生沉默,见琳琅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他叹了口气:“我陪小师姐去。”
“嗯,你盯着……啊?”
“我说我陪她去。”云雾生双手掐诀,白光一闪,他身上就再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琳琅好奇地凑了过来,拿起他一缕头发,眉头紧皱,问道:“师弟,你怎么是少白头啊?”
众人:“……”这是重点吗!
*
通暮城外站了一对奇怪的男女,女子一身浅蓝衣衫,皱皱巴巴的,仿佛许多天没换过。男子一身黑衣,腰佩一把普通长剑,头发黑白参半,右边眉毛到眼角有一道虬结凸起的伤疤。
“就是这了。”女子叹了口气,眉眼中满是疲惫,“阿青,姑母家就在城中,只要能找到她就好了,她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是,小姐小心。”阿青小心地提醒女子注意脚下,换来了感激的一笑。
这两人自然就是琳琅和云雾生假扮的。
灵狐不修金丹,而是修眉心之中的虚灵,云雾生两者都有,此时他就是将金丹和周身灵力喂给了眉心虚灵,借它遮掩修士的灵力波动。此刻,只要他不主动动用灵力就同凡人无异。
副作用除了生出些白发外就是虚灵吃撑了,眉心实在是有点涨。
灵狐一族久不出世,时人几乎对其一无所知,云雾生有把握不露破绽。毕竟这套伪装的法子可是他父亲改良后传授给他的,当年他父亲便假装凡狐,骗了他母亲整整一年。
琳琅最初的计划是两人扮做姐弟,但被云雾生否决了,他认为两人并不相像,扮做姐弟疏漏太大,最终商定扮做落难的小姐侍卫。
他们不敢用灵药改变相貌,便用了毒。云雾生脸上的伤疤就是用肿胀草汁做的,效果十分逼真。
夏芜和阿青站在土地庙前感慨了一阵,才相携走向了城内。
在他们走后,土地庙中有一个乞丐老神在在地抬了下眼,敲着带有缺口的破碗,唱道:
“豆儿芽儿并肩长,浑天白日端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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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邻街第十二户,是这里没错啊。”夏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双手更用力地砸向院门,急得要哭出来,“姑母?姑母您在吗?”
“小姐,这里……看着实在不像有人住的地方。”阿青止住她近乎自残的动作,取出帕子小心地给她擦着眼泪。
此处房门紧闭,院墙上甚至生了杂草,她怎会看不出久无人住?只是来投奔姑母已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又如何甘心。想着,她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邻居隔着门看了半天热闹,终是有些不忍,唤道:“那边的丫头,过来。”
“大娘。”夏芜连忙跑了过去,胡乱擦了擦眼泪,问道,“大娘唤我何事?”
“你是那家的亲戚?”
夏芜连连点头,答道:“夏二娘是我姑母,您可认识她?”
是叫这个名,看来不是歹人,邻人放心了大半,说道:“你来晚啦,夏二娘都去世五年了,孩子都搬走了,你来是探亲的吗?”
话虽是这么说,她却又打量了一下两人,衣着平平,甚至可以说得上旧朴,不像是探亲,倒像是逃难。
夏芜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她轻咬贝齿,最终一闭眼,还是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我家中遭逢大难,只剩下……只剩下我自己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卫阿青了。原本想投奔姑母,看能不能寻求一条生路,但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邻人闻言也有些心疼,不过那人竟只是侍卫?她方才见两人举止那般亲密,还以为是一对私奔的怨侣。想来是自己误会了,她柔声劝道:“你们都这么年轻,怎么就没办法了呢?城中也有店招工,你们可以先找份短工做着,攒些钱财了再做打算。”
“多谢大娘。”夏芜勉强笑了笑。
说得简单,但短工哪是这么好找的呢,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
夏芜和阿青在城中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做活。晚上,两人倚在夏二娘门前,分着一块干饼。
可惜,上天连这片刻的休憩都不愿意给他们。
两人干噎了半张饼,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迎来了夜间的巡逻人。
“干什么的,你们哪里来的?”
夏芜拉着阿青畏畏缩缩地站起来,答道:“仙爷,我们是来寻亲的,就只是在这休息一下,不是坏人。”
崔知芒冷哼一声:“是不是坏人你说了算啊?起来,现在城中情况特殊知不知道,不准无故在外逗留。”
“是,仙爷,可……可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夏芜面露难色。
“哼,没地方去那是你们的问题,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是要和占星门对着干吗?”
“没有,我们哪敢。”夏芜连连摆手,吓得脸都白了。
“师兄,是不是有点过分……”有弟子拉了拉崔知芒的袖子,他冷哼一声抽出,说道,“无处可去那就出去,城内宵禁期间不准在外逗留!”
“你!”夏芜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拉过阿青,咬牙道:“我们这就走!”
“哼,还算识相。”
崔知芒双手抱胸,和“夏芜”交换了一个只有自己才懂的眼神:
我演得怎么样?
演得不错,赐你艺名猪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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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风凉,他们勉强在城外土地庙前得了一个能遮风的方寸之地。阿青仔细地展开外袍为夏芜挡风,问道:“小……小姐,冷不冷?”
夏芜摇了摇头,笑中带泪:“不冷,我们明天再努努力,一定能找到活计的。”
“是,一定会的。”
两人相依着睡去,夤夜,合衣睡在土地庙中的老乞丐睁开了眼,他一脚踹醒身旁的人,冲着门外使了个眼色。
那人被踹醒一声也没敢抱怨,嘴里嘟哝着要去解手,握着裤腰带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回来后,那人状若梦呓地砸了咂嘴,说道:“外面的蜂儿都不酿蜜了,馋喔。”
有流浪汉被动静惊醒,笑骂了一句:“花都半开不开的,哪来的蜜!”
老乞丐被吵醒,不耐道:“行了,赶紧睡觉,睡好还有力气多洗几个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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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芜是娇生惯养的千金,阿青也只会些拳脚功夫,他们过了两日才找到一份短工。
阿青为城中酒楼装货卸货,夏芜帮着打扫,两人终于赚到了第一个三十文。这还是不够住客栈的,但至少,他们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了。
“一天三十文,我们省着些能攒下二十文,等挨过这段时间,我们再去找个能包吃住的活计,我打听过了,只要能当上帮厨就可以省下饭钱了。”
夏芜和阿青慢慢往城外走,她总有看到了些许希望,连身体都觉得不那么疲累了。
后腰突然被撞了一下,等她稳住身形再去看时撞人的小童已经跑远了,见阿青阴沉着脸,她笑着拉了下他的衣服,劝道:“好啦,别板着脸,只是个小孩子,咱们就别同他计较了。”
一路走到了城门外,夏芜脸上带笑去摸腰间的荷包——摸了个空,她的笑容凝固了,一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小,小姐哭什么?”
“荷包……”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荷包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
“不哭,没事的,我这就去把那人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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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芜失魂落魄地回了土地庙,那个老乞丐还在门口蹲着,闭着眼,时不时敲一下面前空荡荡的破碗。
也不知怎么的,她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即使沦落到这种境地,刻在骨子里的贵女做派也没忘。她找了块干净地空地,直直跪坐了下去,问道:“您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老乞丐没有回答,她也不指望有人回答,自言自语道:“我家中原本还算富裕,那会过得过多快活啊,去哪都被捧着、敬着,结果呢,一切都是浮云,云散了,我便成了那过街之鼠了……”
她凄然地笑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哭,她又问了一句:“您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不死,永生。”老乞丐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雄厚,眼睛黢黑,像是要将人吸入深渊,“上天赐予我们生命,却又设置了期限,人活着,自然是要与天争命。”
夏芜像是被蛊惑了,她怔怔地问:“怎么争?”
作者有话要说:角色扮演来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