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次日一大早, 王鄞就带着林雍给她打包好的清明粿回家。www.mengyuanshucheng.com
林雍家中只剩下无家可归的章家兄弟跟乌隗达，后者对清明没有任何感触, 所以清明对他只是难得的休息日，旁人都起来了, 他还卷着被子打呼噜。
“我要出门祭拜父亲, 你们在家里把乌隗达看好了, 必须他捣乱。”林雍叮嘱完, 就把翻雪给骑走了, 免得乌隗达又骑着翻雪去作妖。
他出门后, 章源才把偷偷藏起来的牌位给拿出来。
当初他们举家离开河北南下, 路上父亲得了病, 也没钱给他看病, 后来就病死了。在路上也就是简单火化, 然后收了一部分的骨灰, 立了个牌位随身带着, 也方便清祭拜。
家里头存了不少的吃食，是林雍准备留着晚上几个人一起吃的。
章家兄弟每样取了一小部分, 就跪在林家的院子, 也就是没有种辣椒的空地上，把吃的摆好, 然后烧纸钱，嘴里不住地说着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章初一边哭一边感恩林雍收留，把纸钱烧完后, 章源拍着章初的肩膀道：“掌柜的说这段时间就去把户籍办了，就办的客户，他做主户担保。”
“那是不是有了户籍就能在这里长长久久得待下来了？”
“是啊，还得有钱。”
“要是小妹还在就好了，现在我们能养得起她了……”
章初的声音弱了下去，被章源拍了拍脑袋，“不要想了，都不知道她被卖到哪里去了，先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吧。”
章初应了。
等祭拜完了，两人把还在睡觉的乌隗达叫醒，一同打扫起了院子跟屋子。
……
林老爹算是小有积蓄的生意人了，还没生病的时候，就给自己买了块好地方，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至于太着急。没想到却是远见了，到他病死了，娶得续弦就把家财卷跑了，要万一没买好地儿，恐怕就只能跟一群人挤在一块墓地了。
墓地大都是在城外的郊区。
林雍骑着翻雪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四周是低矮的山坡，就他停留的地方比较平整，不远处立了块石碑，写了林雍他便宜老爹的名字。
这就是他的安息之地了。
翻雪身上挂了一个四层的食盒，林雍取下来，把里头的几样小菜和美酒一一拜访在林老爹的墓前，还倒了两杯小酒，一杯他举起来，感恩道：“虽说你并非我真正的父亲，但你生养了这个世界的林雍，让我孤魂有处可去，所以这杯酒我该敬。”
他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浇在石碑前。
“我不知道你儿子还能不能回来，但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就会替他祭拜你。还有多谢你留下来的酒铺，虽说我不卖酒，但还是沾了你的光，这杯酒还要敬你。”林雍就这样一杯一杯地敬光了一整壶的酒。
两根蜡烛燃烧着，林雍看着那块石碑，突然道：“你是卖酒的，一生都在追求酿出极品佳酿，要叫全汴京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我有一种酒，是你绝对没吃过的，整个汴京都没人吃过，就叫你先吃了尝尝。”
这地方又清净又偏僻，自然是不会有人经过。
林雍就从系统商城里取了两罐啤酒，是他上回完成了周利润百两的任务后，系统发布的新供给名额。
他想到了酒权不能自主而被王雱趁虚而入的事情，就兑换了啤酒。
这绝对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一罐啤酒在系统商城里就需要7个成就点，要真在夜市摊上提供，一晚上就得花五六百成就点，他一晚上还挣不到五十两呢，积攒了两个月的成就点，要不了几天就花光了。
供给额也是因此才推出的。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宿主们更好的使用系统商城，否则光靠那个价钱，很难充分利用。
林雍先开了一罐子，倒在林老爹的墓前，然后自己开了一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了，从我兑换了啤酒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喝，我都几个月没喝了，现在喝它就跟琼浆玉液似的，以前怎么没觉得啤酒这么好喝呢。”林雍一口气喝了大半罐，打了个气嗝，如是说道。
等到蜡烛烧完了，林雍才将另外一罐的啤酒也喝了。
比起古代完全没有度数的粮酒，两罐啤酒度数不算高，但也叫林雍有了微微的醺然感觉。
到家的时候还是乌隗达鼻子尖，闻到了酒味，却又不知道是什么酒，追在林雍后头问，林雍呵斥了他两句就是没说，一群人吵吵闹闹里把清明一桌大餐准备完，喝了买给客人喝的两坛子余酒，就醉醺醺地倒头睡了。
这清明过的闹腾又忙碌，林雍难得腾起来的一点思家之情，很快就散了。
……
王鄞是到了次日中午才回来的。
少了她，两家店都一团乱。
林雍既要运作面馆，还得跑去饭馆指挥，看到她回来的那刻，几乎都想过去抱住她。
“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过去吧，那边都要乱成一团了。”饭馆已经开门了，客人不断进来吃饭，外卖又没打包够，人一坐满了位置，连打包外卖的地儿都没了，只得挤在厨房里。
厨房人一多，又阻碍了进度。
王鄞也没想到会在家里过夜，连胜到声道歉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好几个体格粗壮的汉子，手里还扛着锄头从外头走进饭馆，挑了张空桌坐下，他们各自点了一份卤肉饭，就这么聊开了。
“这个新上任的王大人，听说是宰相吧。”
“好像是副的？”
“管他娘的，我可真是谢谢他了。”
“我也是啊，本来就该轮到我去当差了，现在这么一来，交点钱就能了事，我高兴死了。”
“对啊，这时候不种地，那不是错过了时间，亏的可就不是这些钱了。”
“你交了多少？”
这几个都是关系不错的农户，且因正当壮年，干起活来特别卖力，家里的资产按照九等划分能够占到第四等或是第五等，对于农户来说，已经算的上是富户了，所以往年征徭役，他们十有八@九得被抽去当差。
要是再穷点儿，排在第五等到第九等，有公家体恤还不用出力干活，要么就是读书考中举人也不必干着粗活，偏就是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中间人，日子才过得苦了。
几人中最富的那个最惨，去年应征当差，正好碰上京都大雨连着地震，不少地方塌了房子，又出了不少乱象，他们这些当差的少不得要求帮忙。还有各地运上来的税，都是些米粮布帛，还得要他们当差的收货入库。
这做好了没钱拿，丢了东西还得倒赔钱，一来二去的就占用了一两个月的时间。
店里头的庄稼没来得及收，有些都被雨水泡烂了，亏损了不知道多少钱。
今日推行了这新法，他们这些家境殷实的农户可都高兴坏了。
“我交了一吊二钱。”
“李哥，看来还是你有钱啊，我才交了八钱。”
乌隗达帮忙送餐，路过听了一耳朵。
他是早就知道新法的，但最近刚刚颁布，运作效果如何，他还未来得及考察，如今听了他们这番话，可见此法有效。
耶耶信里头说，这王安石有才，若真放任他继续变法，说不得大宋就得更富了，到时候有钱征兵卖马，打起来不得更费劲？要他想个法子，解决了这厮，好叫他不能继续帮助宋廷。
可要真动了手，怕在宋都就不能平静生活下去了。
乌隗达叹了口气，过惯了这种悠闲日子，倒有些不舍了。
忙过了中午的高峰期，乌隗达倚靠在厨房外头，冲王鄞道：“你这次回家，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母亲拉着她哭了一夜，父亲叹气多些，倒没凶过自己。
王鄞一夜未睡，次日有些咳嗽，吴氏又叫人请了大夫给她开药，这才回来迟了。
“你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感情怎么样？”
乌隗达这话问着奇怪，倒不像他往日里的作风，王鄞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回他道：“生恩难报，与感情如何并不什么关系。”
他没再说什么，就又走了。
王鄞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乌隗达的背影又止住了。
他一个蛮人，又怎么理解？
许是今日店中有消费二十文就送清明粿的活动，店里的生意比往日还要火爆，特别早就关门，但又不到准备夜市摊的时间，林雍就带上自个儿的身份证明，领着章家兄弟去了开封府找右曹员外郎为两个外来人口登记身份。
林老爹当初虽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但几年就在京里买了地，成了汴京坊郭户兼主户，如今林雍身为户主，可担保二至三个没有固定产业的客户。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章家兄弟为人勤恳老实，再加上手握二人的契书，值得他作出担保。
要登记一个新户，过程还不简单。
章家兄弟为流民，当初举家逃难，本地户籍身份都成了废纸，像他们这样的人进入汴京，都是要充军入伍的，到时候公家再统一替他们办理身份。可如今他们逃了出来，又没有旧身份做凭证，要在汴京造新户，就比旁人要难得多，因此才需要个主户做担保。
可这担保人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不是关系亲厚，知根知底，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做。
毕竟若是被担保人犯了罪，担保人还得受到牵连。
去之前还不知这许多关节，回来两兄弟心里都有些沉重。
一进一绝，章源就拉着弟弟章初跪在了林雍跟前。
“掌柜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两兄弟一辈子也忘不了。只要您有需要，咱们就是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章源激动地说。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快起来。”林雍拉着二人起身，“我要你们当牛做马的干什么，在店里好好干着，以后生意做大了，少不得要你们撑着呢。”
章源根章初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我是信你们的品性，我才替你们做这个担保，但你们别以为我是白做的。现在是只有两家店，可今后我要开更多的店，你们要是争气，说不定也能当上掌柜，到时候啊——”林雍说到这，故意顿了顿看向两兄弟。
他们二人听完，脸都激动地红了。
以前只想着攒钱买块地儿，可林雍今日说的话却打翻了他们的想法。
要能管一家像一绝这样生意红火的店，又岂是种地可以比的？
“多谢掌柜的，我们一定好好干！”
林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今去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