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尽管很累,但林雍依旧笑的十分热情,给了那名客人以春风拂面之感。www.xiashucom.com
对方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攥紧了筷子,结巴道:“其实也、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想同你说声,实在是太——好吃了!”
此人年岁较轻,家底颇为殷实,就住在这南门大街边儿上,以记账为生。
午时正好下工,打算吃饭。
谁料路过此处,远远就看到飞出屋檐之外的红布,上头瞩目的“一绝”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再走近些,余光一扫,就瞥见了路边告示牌。
那上头两样吃食,其中一样闻所未闻,下头鼎边糊倒是曾听人说起过。
可惜他平日上工,为减少时间抄的近路,自然见不到清晨在街上摆摊的林雍。
既要吃饭,回家又远,那自然是来这饭馆子林立的大街最是方便。碰巧看见又觉得稍显陌生,他就生出了些好奇。
但不管是鼎边糊还是卤肉饭,价钱都不算便宜。不过谁叫他跑得快,抢到了个半价名额,因此两样都有机会尝一尝。
程春娥先端的卤肉饭,他闻着那股子又香又甜的肉味儿,忍不住就是一大口。
五花肉熬制的时间够久,酱香中带着微微的甜意,软软糯糯,连带猪皮都绵绵的,几乎入口即化。
竹桶蒸出来的白米饭粒粒晶莹,即便是在饱蘸了肉汁后,仍能尝出些微的竹子清新,一口一口吃下去,舌尖上后知后觉的麻意,都让他忘了他原是不怎么吃猪肉的。
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汴京天子脚下,菜品繁多,光是这南门大街上,就数不清的店铺,尝不尽的美味。可不管如何选料广泛,讲究刀工,终究还是以咸口为主,牛羊大流,吃起来浓郁,有迹可循。
这卤肉饭能让他发现香甜亦可动人,猪肉之美味毫不逊色牛羊肉,甚至彻底推倒了对猪肉的偏见,已让他惊喜非常,深觉物有所值了。
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吃着饭,直到鼎边糊上桌,他才明白因何佳肴需得细品——只因每口都新,每口都叫人沉迷。
青年吃的肚子滚圆,昏昏欲睡,眯着眼睛正回味着,就瞥见林雍挑开帘子走出来。些微的瞌睡瞬间飞了,忙伸手招他来。
见林雍不仅手艺好,连模样都生的清俊温和,青年忍不住就有些局促。但仔细一想,又不知这局促打哪儿冒出,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非挑刺,那便好。
林雍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青年,连笑意都更显真诚,“能让客人觉得这钱花的值,那我就是再累些也无妨了。”
“不不不这样就很好,不用再累。”青年说完,立马反应到说错话,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是累些,再累些,总归是有生意才累的,我不能叫掌柜的不做生意!”
“林掌柜要是个姑娘家,我看他怕是要来求娶了!”边儿上看热闹的人笑了个仰倒,也纷纷出言调侃起来。
青年眨了下眼睛,有点呐呐不知如何反驳。
他向来内敛沉静,被一群汉子调侃,脸颊慢慢有点红了,说了声结账,才低着头去找程春娥。
大家见他不好意思了,也就回头吃自己的饭,大堂慢慢又安静下来。
程春娥虽不曾读过书,但也摆过摊子,收过账,脑子灵活甚是聪明。在旁看了一会,见她不曾收错钱数,林雍也就离了铺子,去街上揽客。
方才虽说刚开门,借着炮竹声声引来十来人,可接着就没几个新人再踏进一绝的大门。
林雍心中奇怪,想着怕是被价钱给劝退,就打算出来瞧瞧,顺便拉几个客人。谁料还未曾走到街上,就听到个略有些耳熟的吆喝。
“今儿个李先生讲的是‘俊书生进京赶考,蛇娘子梦里报恩’的新故事,首杯二文,续杯免钱,还有咸香凤爪凤翅、糕饼酥点,大家伙儿走过可别错过了!”这高昂的吆喝声,分明就是隔壁茶馆的主人——陈文,此时正在大街上高声揽客,时不时招进去几个因彩旗而驻足犹豫的路人。
林雍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慢慢地走了出去。
许是看到他来了,陈文方才那可称得上激@情地叫喊声也弱了下去,小声了好几个度,看到林雍朝他走来,才有些慌了,眼睛朝茶馆里头瞥了眼,才飞快地瞄向林雍。
“林掌柜,如今你可当得起掌柜二字了,要不是茶馆里头忙了点,我也定要去给你道个喜!”陈文走过来,伸手招呼林雍,却被他微微侧身避过,表情不免有些僵。
“那可恭喜您了。”林雍脸上笑着,眼底却清寒一片。只是陈文不大敢看他的眼睛,这才没发觉。
“哪儿的话啊,要不要来喝碗茶,也要不了几个钱,店里有的随便吃,就当哥哥请你的。”陈文伸手指了下,他原没打算林雍会同意的。因此看到他越过自己往前走时,还楞了一下才跟上。
“蛇娘子梦里报恩?有意思。”林雍走进茶馆,就先拿了两个碗,走到一张大桌前。
这大桌上摆了几个脸盆大的瓷盘,还放了两双长木筷,盘中依次摆放绿豆糕、枣泥糕、金丝南瓜糕、杏仁酥、核桃酥、鸡爪、鸡翅,林雍也没客气,随手都拿了两样放到碗里,再去沏了满满一碗茶,冲陈文点头示意。
“看来是生意太好了,瞧把你给饿的。”陈文笑的略有些勉强,只说,“饿了就多吃点,不够再去拿。”
他哪想到林雍是真的忙的没吃。
不过既然他这主人都发话了,林雍没理由不听他。
茶馆中央一张桌一张椅一个男人,穿着黑裳,手里头一方板子,年约四十,面蓄短须,说到要紧处,手中板子一拍,徒惹的周围一圈人停下动作,瞪着眼睛等下文。
“……却见一白衣女子,乌发披肩,美貌非常,正坐于岸边赤足戏水,孰料水蛇缠足,被拖入河中。恰巧那书生长于江畔,急急一跃——”
不过片刻的功夫,林雍就吃光了糕饼,抹了把嘴,又要起身。
陈文连忙跟在身后,低声道:“糕饼入喉干涩,以茶水相就最好不过,林兄弟你……”
“陈哥店里还是这绿豆糕最好吃,入口冰凉细腻,一点不腻。”林雍又拿了几块,还要再伸手,陈文已指着外头喊道:“来了好些客人,不知道是不是要吃东西的,林兄弟还不赶紧去瞧瞧?万一走了可如何是好。”
“那就多谢陈哥款待了,小弟先走了。等陈哥何时有空了,再来我店里叙叙旧啊。”林雍嘴里咬着半块绿豆糕,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含糊。
见他走了,陈文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又不免有些惊疑未定。
“几位可要进小店看看?”林雍走过来地路上,早已将绿豆糕吃光,擦净嘴角的糕饼屑,还整了整衣领,是以看起来颇为斯文得体。
“你是掌柜?”说话的是个少年,生的白净,带了些书卷气的脸上有几分疑惑。
见林雍点头,小声嘟哝,大抵是说他不像。
“我@日日从这儿路过,怎的没听说有叫‘一绝’的店?还有这鼎边糊和卤肉饭,均出自你手?”少年语气里带着怀疑。
“小店新开张,不如里边儿请?”
“价钱多少?还有什么?”少年及其他三个人跟在林雍身后,目光四处打量,最后又放在他身上,总归是不信他年纪轻轻的,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鼎边糊一份十五文,卤肉饭一盘十八文。”
价钱一出口,几人都吓了一跳。
少年脱口而出:“这么贵?”
“货真价实,口味独绝,想来是值得。”
少年嗤了声,“值与不值,怎由你这生意人说的算?”
“那是自然,不由我说,只能由客官评判。可若是客官不曾尝过,又怎知值与不值?”那少年被林雍问的哽住,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至于另外三人,林雍也不强求,就由得他们在外头看热闹,跟着少年后头问他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