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谢文一听由京兆这慌乱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儿肯定出的不是一般的大,但由京兆不知道是不是一遇到这种大事儿脑子实在不好使,还是突然患上结巴症了一样,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深夜万物寂静,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吵醒了睡在一旁的裴清月。
裴清月的睡眠向来很浅,除却发烧生病之外基板上都很难以入眠,也只有这些天在沈谢文身边才睡得比较安心。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此时的裴清月对由京兆口中的“大事不好”有点担心但是不太多,也压根没有往舆论的方向想,毕竟自己还专门培养了一批能很好的操控分析舆情的下属。既然他们没有给自己打电话,那就证明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沈谢文见裴清月被电话吵醒,伸手摸了摸裴清月的脑袋,柔声道:“没事,小事而已,你继续睡吧。”
说完,他给裴清月拉高了一点被子到对方的下巴,接着起身,穿上拖鞋朝外走去,语气不善的问道:“发生什么了?别胡言乱语了,赶紧讲清楚。”
就在这时,话筒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些花从蝶的声音,但是隔了一段距离听不太清,像是在跟由京兆说着什么。
接着就听到由京兆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在沈谢文还没走出房门前,由京兆开口了,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沈大人,有人举报说,我们的食材包有很大的问题,让人吃了以后修为倒退不说,还上吐下泻的,更有甚者直接发烧昏迷。”
“现在网上有好多人发帖子控诉说咱们卖的食物有很大的问题,甚至还有人吃了食物后根本连最基本的运气都做不了,而且还晒出了去医院的报告!”
由京兆豪迈的声音抖得像是被拨弄的鱼线,全然没有了以往管教下属时的威慑力,颤颤巍巍的,像是被风一吹就能轰然坍塌的石块。
听到这儿,沈谢文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忽然顿住,原本躺在床上的裴清月也起身,面色凝重地望向沈谢文。
由京兆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那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从,隐约还能听见花从蝶像是在跟什么人争论。
沈谢文:“怎么回事?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由京兆那边发出电流滋滋的声音,接着好一会儿,才用抖着声音说:“有几个修为挺高的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那些人自称是负责调查此次事件的负责人的,刚刚给我们看了一下证件后,就让人直接把我们的农牧场拉黄条封了起来,说要等他们检测过了才能放行!”
由京兆曾经再怎么牛逼轰轰,但到底是过习惯了安稳的日子,如今金盆洗手多年,面对这种大阵仗,早已没了当年的成熟稳重,变得惶恐不安,好像下一秒世界都要坍塌。
“那些修为高的领头人你认识吗?”
“有点、有点眼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
由京兆问:“沈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沈谢文顿了一下道:“你们先稳住,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沈谢文就见到床上的裴清月正捧着自己的灵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屏幕没有亮,他啧了一声后又长按机身侧面的按钮,屏幕上显示的图标代表灵机电量耗尽了。
“怎么没电了。”裴清月非常懊恼,连忙拽过一旁的数据线给灵机充电,“难怪没收到消息。”
沈谢文将身上的睡衣脱下,肌肉分明的优美线条在窗外投进来的昏暗月光下忽隐忽现,他顺手捞起椅子上的衣服套上,对裴清月道:“你在家等我,我去看一下。”
闻言,裴清月急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先别跟我一起,万一被人拍到对你影响不好。”沈谢文想都没有想立马否决了裴清月的提议。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裴清月一伸手,抓过椅子上的衣服,将自己身上的睡衣剥了个干净,立马换上衣服跳下床,“再说了,这几天你跟我的名字几乎都是绑在了一起,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况且再怎么说我还是齐舒宗的宗主,身份摆在那里,有我在场起码不会太为难你。”
沈谢文还想再继续拒绝,就见裴清月已经换好了衣服,赤着足踩在地板上:“从前你出事,我都不在你身边,这次明明得知你要前往龙潭虎穴,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独闯?”
“可这次跟前面几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裴清月说:“再说了,你现在不让我去,就不怕我一会儿翻窗去找你吗?师弟,你总归是锁不住我的。”
沈谢文怔了怔,对上面前裴清月琥珀般动人心扉的双眼,他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沈谢文自知裴清月说的不假,自己也的的确确没办法困住他,与其让裴清月后面自己跟过来,倒不如两人一起同行。
人跟在自己身边,一直能见到,总归会稍微安心一些。
沈谢文松了口:“你把鞋子穿上,别光着脚踩在地上,太凉了。”
-
夜阑人静,黑色的轿跑超速行驶在墨色的夜中,道路上空旷无际,唯有顶上明月指引者前行的方向。
沈谢文单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余光却不经意地落在副驾驶座的裴清月身上。
裴清月拿着灵机,亮起的屏幕光照得他那张漂亮的脸十分凝重。
“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
听到这四个字的回答,沈谢文心脏往下沉了半分:“怎么说?”
裴清月一双秀眉微微皱起:“这次在网上声讨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真人账号,遍布修真界各个地区,不仅有人修,甚至还有魔修跟妖修。”
“而且——”裴清月语调一沉,“这其中还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宗主跟长老。”
车内陡然陷入沉寂。
“唰啦——”
黑色轿跑的车轮压过一滩积水,溅起的泥泞水花打在路边的野草上,天空中的明月逐渐被飘来的阴云遮住所有的光芒。
明天会下大雨。
沈谢文驾车到达城郊牧场的时候,现场即将到达失控的边缘。
牧场外被人拉了好几条黄色的警戒线,每隔三米就有一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人负责站岗,在大门处传来喧闹,听起来像是什么人在争吵。
裴清月刚要下车,忽然被沈谢文拉住了手臂:“等一下。”
“怎么了?”裴清月刚转头,就见沈谢文从副驾驶前面的车抽屉里拿出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和一个黑色的口罩。
“你把这个带上,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脸。”
裴清月知道沈谢文在担心什么,很听话的接过帽子跟口罩给自己佩戴上。
两人从下车的那一刻起,明显的感受到有数道视线落在身上。
沈谢文不动神色地挡在裴清月身前,替他挡住了大半打量的目光。他带着裴清月向前走去,到大门的时候,守在门口一左一右手握长剑的两个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面色不善道:“来干什么的?没看到这里不让人进吗?”
门后的由京兆原本还在大声的跟人嚷嚷,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就想出来接沈谢文。
还没开始动呢,就见沈谢文眸色冷冽如霜,瞥了一眼阻拦他的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单凭这一个字,那两人守在门口的人突然感受到了身上好像有山压似的沉重,一种从心尖催生的恐惧蔓延至全身,冷汗直流,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状还以为沈谢文是来闹事的,纷纷利剑出鞘,指向沈谢文,大有要决一死战的意思。
沈谢文眼眸微眯,正欲动手,就听到由京兆在那头大喊:“哎哎,停手,快停手!你们不是要找我们老板吗?现在人来了怎么还对人家动手呢!”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由京兆身边的那个人说了声收手,他们才收剑回鞘,各自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岗位上。
沈谢文没再管那些人,直接提步向门内走去。
由京兆一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那张刀疤痕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沈大人,沈大人您可算来了。”
沈谢文扫了他一眼,问:“现在是怎么回事?”
由京兆说:“现在他们一口咬定是我们的食材包有问题,刚刚还拿了很多的样品说是要送去检查,我都跟他说了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天然的,他根本就不相信。”
沈谢文微微侧头,略过由京兆看向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男子身上。
对方看着比较面生,外头套了件深紫色的长袍,右边领子上还缝着一个“夜”字。
沈谢文眼眸微眯,冷声道:“没想到四百多年不见,当初威名远扬的不夜宗竟然也会沦落当别人的走狗?”
那男子并未因沈谢文的嘲讽而感到生气,神色平静道:“不必如此苛刻,不夜宗只是例行办事。”
“办事?”沈谢文嗤笑一声,“办什么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说我的东西有问题,这就叫办事?”
“你们的东西的确有问题......”
沈谢文打断他:“既然你说我的食材有问题,那你的证据呢?总不能单凭网上的几个帖子就要兴师动众的来找麻烦吧?”
男子望着沈谢文,像是在隐忍什么,又像是在顾虑什么。
半响后,他才开口,声音竟然藏着些许怒意:“我家宗主自从前几日吃了你这里的东西,现在高烧不断,修为也倒退了两个境界,那么多证据在这里,你居然还敢跟我提证据?”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沈谢文眉头轻蹙,他看着面前满脸愤恨的男子,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跟之前简简单单的泼脏水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