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发生得突然,令人惊慌失措,打得措手不及。
由京兆显然是害怕沈谢文的责怪,讲话有些磕磕碰碰,言语间满是止不住的彷徨惊恐。
收到消息的沈谢文倒是没有由京兆想的那般愤怒易爆,他语调平平,心平气和地告诉由京兆在那等着,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沈谢文先是去后厨找了高个子,让他暂时做店内的临时店长。
开店嘛,无非就需要负责几件事,点菜,上菜跟结账。
这三个事情高个子他们这些已经在店内呆了几个月的成员不可能完全不会,以前还麻烦一些,需要沈谢文亲自掌勺炒菜做饭,现在正好营业的模式变了,他们只需要将简单地洗菜切肉装盘,按照订单上的要求来上菜,最后等顾客吃完再去收钱结账便可。
沈谢文有条不絮地将店里的一切都安排好,披上黑色大衣外套,单手推开门,一脚迈向屋外寒风萧瑟的石砖地面。
此时正值工作日的上午,这个点不太好打车,好在为了方便出行,沈谢文在楚长云的怂恿下,前不久刚考下驾照。
一向密切关注沈谢文动响的裴清月在得知此事后,在沈谢文拿证的当天下午,立马买了辆车送给他。
那辆车通体暗黑,车型轮廓锋利,车身线条流畅,宛如一匹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沉寂孤狼。
裴清月没告诉沈谢文这辆车买了多少钱,可从第一天开车出门,一路上收到的行人不间断的注目,以及那频繁地拍摄声和部分人止不住的羡慕与惊呼。
沈谢文自然也能意识到,这辆车不说是千金难买,也一定价格不菲。
明明早上来时还是晴空万里日照大地,如今不过几刻钟的时间,空中却阴云聚集昏沉一片,几道骇人的雷电在云层中闪过,一阵巨大的;雷声响彻天地,不一会儿,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般倾泻而下。
黑色的轿车以一种极快地速度在油柏路上掠过,如同一阵猛烈的东风,还未曾察觉便以离去,徒留一道黑色的残影。轻捷的身姿冲破雨雾,从城市中心迅猛地奔向郊外层叠的山林。
路上基本没什么车辆,沈谢文几乎是将油门踩到底,原本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地缩短到半小时就抵达位于郊区的牧场。
原本空旷的原野用木头圈起一圈的围栏,在围栏的附近盖了一座矮小的房屋。
由京兆连同几个负责饲养幼崽的十字教弟子一同站在牧场内,一干人对着土地上早已僵硬幼崽尸体愁眉苦脸,心中惴惴不安,直觉一把锋利的长刀架在脆弱的脖子上,就等着行刑者一声令下,他们几个人头落地给惨淡的人生直接画上一抹句号。
“这可怎么办呐,好端端的怎么还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京兆愈发地紧张,开始对着幼崽尸体喃喃自语,“死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一起死的?难不成吃饭上厕所要一起,去阴曹地府也要结伴而行吗,不带这样玩的吧!”
“你们想死,我还不想嘞。”
由京兆自言自语完,心中更是焦躁不安,不禁围绕着幼崽的尸体来回踱步。
忽地,他的目光瞥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形款款而来。
漫天细雨还在下,阴沉的天空一片灰蒙,交织成的雨幕令人看不清那身影是真还是假。
由京兆停下脚步,举着一把雨伞站在原地,微微探头眯着眼朝那个方向聚精会神地望去。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劈下一道惊雷,刹那间亮起的白光几乎照亮整片灰沉沉的天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雷声,那道黑色的身影在一片骤然明亮的灰暗山林间格外诡异,如同前来讨命的阎王,踏着雷电的轰鸣缓缓而来。
在闪电落下的瞬间,由京兆接着那道惨白的光,看清了沈谢文那张如同刀削般锋利深邃的脸。
由京兆手中的雨伞失力滑落猛地砸落在地,只觉得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接近骤停。
沈谢文在一片雨幕中信步闲庭,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墨色的长发高高竖起,身上的衣物却不沾半分水滴。
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用灵气支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用来抵御外界一切飘摇风雨。
黑色的马丁靴踩在湿软的土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狂猎的暴雨洗刷褪去,带来的压迫感却让由京兆觉得那每一下脚印都像是踩在了他砰砰狂跳的心上,留下难以被消除的痕迹。
“沈......沈大人。”由京兆瞳孔放大,咽了口唾液,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您来了。”
由京兆整个人已经被暴雨打湿了,几撮头发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那一身高大威猛的腱子肉丝毫没了用武之地,像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气球,就差一个导火索立马爆炸窒息。
沈谢文面无表情,阴沉的目光里宛如一滩死水,正盯着地上那些僵硬的幼崽尸体不言语。
由京兆猜不透沈谢文的心情,但自己的产业被人恶意破坏,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就更别提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暴戾魔尊了。
可沈谢文没说话,由京兆也不敢多嘴,生怕惊扰了对方本就阴晴不定的神经。
半响,沈谢文才冷冷地开口:“说说,什么情况。”
由京兆打了个哆嗦,强压制住身体想要逃跑的念头,调整了一下呼吸,等到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敢开口:“昨天、昨天晚上睡觉前还一切正常,几个幼崽吃饱饭后各自玩耍了一番,接着就回到小房子里睡觉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都还相安无事,直到......”由京兆说着,手开始不自主的颤抖,咽了口唾液,才继续道,“他们吃完饲料后,过了半小时左右吧,其中一只小牛崽子正跑着呢,忽然摔倒在地,身体开始抽搐,眼球上翻,口吐白沫,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是牛崽子调皮摔倒了,走过来一看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当即就慌了,正想做点补救的方法,可没想到、没想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剩下的崽子接二连三,全都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没多久就全死了。”
沈谢文冷淡阴沉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幼崽尸体,当时交给十字教饲养的家禽畜牧种类不算多,除了牛羊猪以外,就是鸡鸭鹅。
一共也就六个品种,前三个各自给了四只幼崽,后面三种各自分了十八只幼崽。
合着加起来六十六只动物,在一夕之间,全都死于非命。
由京兆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浑身都湿透了,却丝毫没有要捡起一旁雨伞为自己遮雨的意愿,他看着地上那群可怜的幼崽尸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谢文半天没说话,一道惊雷带着刺目的白光轰隆劈亮他深邃的轮廓,一片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骇人。
“它们早上吃的食物是谁负责的?”
由京兆立马抬臂招手,有三个身着十字教弟子服的男性出列,排成一排站在沈谢文面前。
“是他们三个负责的。”由京兆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刚刚已经核对过他们的身份了,都是在教内待了两百年以上的老成员了,不存在有被人收买故意投毒的可能。”
沈谢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由京兆被他这一眼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差点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可心中再怎么害怕,再怎么惊恐,他也鼓起勇气,为自家弟子担保。
“沈大人,我由京兆以我自己的人头担保,这件事肯定有他们疏忽的责任是没错,可下毒的人绝对不是他们。”
面对一言不发面若冰霜的沈谢文,由京兆其实怕得要死,可还是强行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丑陋赔笑,颤抖着声线为其他人解释。
“您想想,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那他们真的是蠢到家了不是,只要一出事,他们三绝对逃不了干系,这不明摆着告诉大伙儿他们就是凶手么,您说是吧?”
由京兆这话并不无道理,若真是他们三个,那这事做的未免也太傻缺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工资还比之前的多了一些,好好干着以后的福利绝对只多不少,他们没理由要砸了自己刚得来的饭碗。
沈谢文又将目光重新落在眼前三人的身上,声如凌冽寒风,透着刺骨寒凉,“你们三个早上喂它们吃的饲料是什么?”
那三人低着脑袋,双手紧紧贴在裤子两侧,抖如筛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沈谢文是个没什么耐心的,见他们一言不发,英眉一蹙,原本抑制在心底的怒火愈演愈烈,刚想发火,就见由京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给了三个人一人一脚。
“都愣干什么!问了问题就要说话啊!”由京兆显然比那几个做错事的当事人还要紧张,他冲那三人吼道,“都想死是不是!赶快如实交代!”
那三人被他踹倒在泥泞的泥土上,其中一个人捂着小腹,带着哭腔开口道:“早上、早上就按照沈大人给的饲养手册给它们调配饲料,按照这个方法已经给他们吃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全死了。”
闻言,沈谢文眉头一皱,道:“饲料的调配一直是你们三个负责的吗?”
三人均是点头。
“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三人又同一摇头。
那便奇怪了。
六种动物吃的饲料略微有些不同,因此由京兆分别让三个人进行调配喂养。
如果是下毒,除非是三个人联合起来一起有这个想法,否则不太可能几种生物一起毒发身亡。
那么......
沈谢文看向不远处的装着饲料的喂养缸,忽然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沈谢文:真是祸不单行......